第一章 初戀?發廊妹
梁開喜歡這個地方。
他在這個城市遊蕩了半年之後，才發現這裏可能是他最好的去處。
這個地方的正式名稱是“北回歸線廣場”，是這個小縣城唯一的“廣場”，據說是一個房地產商炒作的結果。
這個精明的商人發現北回歸線恰好掠過這個城市的郊區，於是以擴大城區為由說服政府興建了這個廣場，他的公司理所當然地成了承建單位，並且獲得周邊土地的開發權。
但熱鬧的工地一夜之間沒了動靜，原因是那個精明人消失了，諾大的廣場隻留下一個四足鼎立類似風向標的標誌，和周邊無數灰頭灰腦的爛尾樓一道，或高或矮，無辜地立在那兒。
梁開經常在傍晚時分在廣場呆上一個或半個小時，仿佛他是這個廣場的主人。當心底冒出這個感覺時，梁開就會以意淫是個人權利來為自己解脫。
半年前，他大學畢業，本來可以選擇去經濟較為發達的南方淘金，但他卻鬼使神差地來到初戀情人的故鄉。她曾經無數跟他描述這裏的風土人情，還有她的童年趣事。
畢業前夕，在省城工作的父母就幫她找了家油水單位，他也努力找工作，卻四處碰壁。應她父母之邀，他第一次到她家做客。
她那略顯富態而非常利索的母親，開門見山地問道：“你覺得你可以讓李帆幸福嗎？”
他說：“可以，如果我有一口湯喝，李帆就會有一口飯吃。”
李母麵無表情地說：“如果你吃屎呢？”
刹那間，梁開發現世界一困漆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李家的。是一輛轎車的急刹聲讓他重新活過來。
司機搖下車窗，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他媽的鄉巴佬，會不會走路？”
梁開訕訕地退回路邊，目送轎車絕塵而去。
他發現自己哭了。
他發誓要忘記她，卻又來到她的故鄉。梁開無法解釋他這樣決定的理由。生活中有些東西是無法解釋的，隨遇而安也算是一種幸福吧。
梁開到了這個城市後，隨便在一家叫“波叔手機店”的櫃台後找個了位置，底薪三百，有提成。薪水不多，總不至於要吃屎。
店長波叔提倡的微笑服務在梁開身上隻能貫徹百分之三十，但小城裏那些追求時尚的小女孩卻喜歡這個戴著眼鏡的“憂鬱王子”，托了那個叫裴勇俊的韓國佬的福，梁開負責的專櫃基本上是熱鬧的。
有些膽大的還趁機用梁開的手機來試機，存下他的號碼，要跟他約會。梁開一一婉拒，直到他遇到一個叫紅櫻桃的女孩。
紅櫻桃第一次站在櫃台前時，梁開眼前一亮。
其實紅櫻桃也不是所有來過這個櫃台的最漂亮的，但如果妝不是很濃的話，她簡直就一個翻版的李帆。
梁開甚至疑心她可能是李帆的親戚。在討價還價間隙漫無邊際的聊天中，梁開知道紅櫻桃跟他一樣，不是本地人，都來自遙遠而陌生的鄉村。
再次邂逅的故事，發生在一條叫做鱖魚街的老街上。鱖魚街上發廊、按摩院林立，紅鶯翠柳雲集此地，做著或明或暗的生意。
那個陽光暖暖的午後，紅櫻桃張開兩條半裸的手臂，將百無聊賴四處遊蕩的梁開截住：“老板，洗頭？”
然後很嚴肅地往梁開臉上輕輕吹了一口氣，再然後吃吃地笑了，說：“帥哥，終於來到我們的地盤耍了？”
梁開辯解說：“我隻是閑逛。”
紅櫻桃開心大笑：“除了我們討生活的，其他每個人都是閑逛才到這裏的，我們都不容易，何況我也照料過你的生意啦，給個麵子吧？”
紅櫻桃的手指在梁開腦袋上穿梭，梁開摘下眼鏡，朦朦朧朧中，鏡子裏的那個人，已經變成了李帆。李帆也喜歡撓他的頭發，幫他扒拉出一根或兩根半白的頭發，說不讓他老。
紅櫻桃停止了動作，俯在他的耳邊說：“怎麼啦？你的臉色好像不對耶。”
暖風過耳，吹得梁開麵紅耳赤，而心裏卻又淒涼無比。現實的殘酷在於，它能無時無處不在將你的夢想切成鮮血淋漓的斷麵，讓你悲痛欲死卻又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