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晉陵站在空空蕩蕩的醫院走廊裏,長長地呼了一口氣。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些什麼,也許是楊毅昭的突然受傷讓他分了心神,又或者是那個近乎詭異的故事使得他沒有辦法集中精力。此刻的他宛如一匹突然失去方向的野馬,奔騰的四職中流竄著盛滿力量的熱血,可是他無路可去,在茫茫的荒原中顯得孤獨而絕望。
李晉陵使勁地搖了搖自己的腦袋,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勞力士,淩晨十二點二十分,這個時候的他本來應該躺在冷氣房裏安睡的,不過今夜似乎不那麼適合睡覺,夏夜的熱風中帶著某種蕭索的意味。
他慢慢地從楊毅昭的病房門口走了過去,然後向著走廊的深處走去。這棟樓的第一層全部都是供給病患暫住的房間,現在大部分的小窗都已經暗下去了,休養生息的黑夜中他像是一個賊。
不過這個賊的心思似乎有點難猜。李晉陵終於在一扇病房的門前停下來腳步,c201,他在心裏默默地念著這個數字,沒錯了,應該就是這裏。微弱的光從木門上方的小窗板栗透出來,那是帶著某種幽藍的青光,看起來似乎有點滲人。
李晉陵四下顧盼著,沒有人,是行動的好時機。他伸出一根手指在老式的鎖孔前旋轉了幾下,密集而強勁的氣流化成了一把臨時的鑰匙,簧機彈開的聲音也在他精妙的控製下變得低不可聞。李晉陵覺得楊毅昭說得對,如果自己不做令師的話,其實光靠這一手本事也是餓不死的,至少他是個態度精明而且技巧高明的賊。
房門隻開了一道小縫,李晉陵深吸了一口氣,側著身子貓了進去。屋內沒有點燈,之前透出來的藍光是呼吸機的指示屏,李晉陵看了一眼上麵顯示的數據,平穩,幾乎沒有波動,他看不明白那些專業的計量量綱,但是他可以感覺到靠它維持著的生命是多麼的脆弱。
躺在床上的男人完全浸沒在黑夜之中,他的呼吸微不可聞,隻有呼吸機有節奏的鬆弛顯示他還活著。
鄭澤。或者說,被鄭澤占據了身體的男人。
李晉陵在床邊坐了下來,男人的心率和腦電圖都很穩定,穩定的意思是沒有一絲波瀾。這是他第一次看見失去了魂魄的人到底是怎樣的存在。這個被警察救助回來的男人很暫時地被安置在了這間人民醫院裏,不過因為一直昏迷不醒加上也沒有家屬來認領,醫院隻讓他在vip病房中待了幾個小時,除了還在輸送的葡萄糖液之外再沒有采取其他手段。
不過這個植物人似乎和其他失去意識的患者不太一樣,從晨間開始他的呼吸功能便不斷下降,明明腦幹並沒有受到明顯的傷害,可是他的呼吸量就是不斷遞減。醫院自然不會允許這樣一具莫名其妙的屍體出現,不過正當他們打算放棄的時候,下午五點四十分卻突然有人打進了一筆高達二十萬元的巨款,聲稱自己是這個男人的家屬,因為某種原因不能回來照顧病人,要求醫院采取最高規格的護理。
鄭澤嗎?李晉陵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胡茬稍微有點紮手。“鄭澤”這個名字是白柯帶回來的信息,來源自然就是那個來路有些詭異的通靈師廖犁書。這個人的魂魄已經徹底湮滅了,追查這具身體的身份就變得更加複雜了。李晉陵甚至懷疑這根本就是那個魂魄強行奪舍的一個普通人,看之前那幾條黑龍附體的手段,應該算不得太過稀奇。
如果這真的隻是一個被無辜卷入的普通人的話,李晉陵那二十萬元的投資大概就全部隻能歸為人道主義關懷了。李晉陵也覺得自己當聖母的概率有點高,不過現在的他不願意放棄任何一絲線索,這種莫名其妙出現的“養靈”的組織讓自己嗅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本來他以為這種味道在十年前就已經與自己絕緣了。
為了這樣一個飄渺虛無的理由,李晉陵不僅花了重金強行延續這個男人已經沒有價值的生命,甚至還動用自己的人脈關係企圖在戶口係統中對他進行搜查。不過或許確實是自己憂慮過多,又或者十二個小時的時間並不夠篩選出足夠有價值的線索,李晉陵目前對於這個人的身份還是一無所知。
李晉陵慢慢地伸出自己的手,他的魂魄就跟著手的動作一起向前試探。雖然知道這個男人已經徹底失去了動彈的能力,但是之前他那種鬼魅一樣的手段還是深刻地烙印在了自己的記憶中,一向自詡出箭飄逸如仙的李晉陵第一次在自己最擅長的事情上感到了挫敗。
靈魂探入了對方的內景中,腦電圖開始有了不規則的波動。李晉陵知道這是自己造成的影響,他之前對於白柯說的“內景探查”其實就是用特殊的手段將自己的魂魄強行探入對方的泥丸宮中,當然這樣的舉動很容易遭到反噬,別說是對方和自己實力相當,就算是稍弱點也有可能在瞬間便對自己的魂魄造成重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