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到廠大的時候太陽已經開始西垂,南方夏天的傍晚,光線仍然帶著灼人的熱度,暗橘色的影子像是地麵上燙破的洞。
白柯坐在廖犁書宿舍樓下的長椅上,他倒沒有想到自己和胡紅蓮到得竟然更早一步。在大學城路環繞的一整天,白柯覺得自己甚至已經透支了明後兩天的體力,但是此行的收獲卻和付出不同正比。除了從那些小店鋪老板那裏聽到了一些對於暴走族們的埋怨之外,他們幾乎是一無所獲。最後當白柯再度垂頭喪氣地想要踩自行車返回廠大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竟然已經騎出了足有二十公裏遠,當下隻得輾轉地做了近一小時的公交車,這才將將在五點的時候回到了廠大。
“今天基本算白忙活了。”白柯伸了個懶腰,“運動步數登頂了,這要天天走我可受不了。”
胡紅蓮倒沒有白柯那麼疲倦,隻是它也覺得頗為的無奈。他們探聽到的最有用的消息就是那群暴走族們很喜歡在一家叫做“牛村烤肉”的地方聚餐,但是聚餐的時間並不太穩定。而正當白柯興致衝衝地趕到了那個所謂的“牛村烤肉”,想要見識見識究竟是誰敢長期收留這群流氓混子的時候,卻被一塊巨大的“暫停營業”的招牌擋在了門口,最後他們才從街坊鄰居口中打聽到這家烤肉店的老板正是暴走族中的一員,不過自從上回他們鬧過事之後就再也沒有開張過,眼看著距離倒閉的日子也不太遠了。
白柯最後還在胡紅蓮的慫恿下敲開了那家烤肉店前老板的門,不過那位老爹的脾氣頗為有些暴躁,一聽到對方是來找自己那個不成器的兒子,一轉身就把門給關上了。還順手在陽台上候著,灑了白柯一臉的水,臨走的眼神看起來凶狠異常。
“看來那群人的群眾基礎還很差。”白柯摸了摸自己的領子,雖然早就被太陽曬幹了,但是他想起臨走前對方的那個眼神,還是覺得心裏頗為有些發怵,“下回說什麼也不幹這種蠢事了,今天還隻是潑水,指不準明天就直接扔個花盆下來了。”
“看起來你好像不太順利。”廖犁書走到了白柯的麵前,他剛剛從宿舍樓上下來,渾身散發著沐浴露和洗發水的香味,嘴裏叼著一瓶蘆柑汁在慢慢地喝著。
“很不順利。”白柯搖了搖頭,實在不願意再提起之前的事情。胡紅蓮也隻是聳了聳肩示意與它無關,隨後兩人的目光便同時集中到了廖犁書的身上。三人出師,現在還沒報憂的就隻剩他一個了,如果連廖犁書也栽了,今天他們可以說是徹底白忙活了。
廖犁書放下了手中的蘆柑汁,隨手捏著硬殼包裝紙,咋了咋嘴巴,“嗯……怎麼說呢,並不能說有什麼實質性的進展,但是我發現了一個很奇怪的現象。”
“什麼現象?”胡紅蓮問道。
“長章市裏麵的遊魂,好像去往彼方的速度變得越來越快了。”廖犁書將包裝袋扔進旁邊的垃圾箱裏,口氣中帶著淡淡的沉重,“一般來說,普通人去世之後靈魂會在死後的第七天才開始離開現世,也就是南方所說的‘頭七’。但是我今天發現,長章市裏的魂魄變得很稀少,有一些明明才離體一天的魂魄也去到了彼方。”
“這說明什麼?”白柯不太明白,但一旁的胡紅蓮的眼神卻變得凝重起來,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一般來說,想要離開現世的靈魂其實也需要一扇‘門’,隻不過這扇門一般很小,隻能夠容納足夠熹微的靈魂通過。這種門廣袤地分布在現世的各個角落。”廖犁書和白柯並肩向食堂走去,“這麼說的話好像不是很準確……你學過波理論嗎,薛定諤方程知道嗎?”
白柯詫異地點點頭,他驚訝於廖犁書舉例的腦洞之大。
“這麼說吧,以三維世界為坐標,取定某一個確定的時間點,‘門’出現在其中的任何一個點都是有幾率的,這個幾率可以用一個波函數來描述,當這個波達到波峰或者波穀的時候現世的空間就有大概率失衡,從而出現一個小的‘縫隙’。”廖犁書用食指和拇指比出了一個小小的縫,“但是光有這個縫隙是不夠的,在同向性假設的前提下,我們假定彼方的空間在此刻出現‘縫隙’的概率也可以在空間中用一個波函數來描述,當這兩個縫隙同時出現的時候,連接現世和彼方的‘門’就被打開了。以這個節點分析為基礎,我們讓時間流動起來,就會有各種各樣的‘門’被打開。但是由於現世和彼方之間存在很強的勢壘,所以一般來講‘門’並不會開得很大,就像……在強勢壘下粒子穿透的概率很小一樣。”
白柯目瞪口呆,他之前聽李晉陵那幫人講話的時候覺得靈魂這種東西完全是玄學,但是此刻這種玄學卻被廖犁書分析得頭頭是道,甚至還能夠用函數來描述。白柯小心翼翼地問:“這種東西……也是鄭澤教給你的嗎?” 他拚命地從腦袋裏扒拉出上個學期所剩無幾的大學物理基礎,這才勉強跟上了廖犁書的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