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我的一生,可能就如我的名字:淒淒慘慘戚戚。”
十七年前,酷暑天,饑荒。
乾城似乎從來就不是個被神眷顧的地方。前陣子的瘟疫才過去不久,不曾想又遭遇了旱災,旱災接著又引發了蝗災,可以說是民不聊生。
我爹是當地的教書先生,娘是大家閨秀,我還有個大我兩歲的姐姐:柳依依。
當我還在娘胎裏的時候,乾城一片蕭然。所幸爹娘都不是鋪張浪費之人,於是乎還能在這樣的光景之下,憑借前期積蓄維持生計。
可是饑荒,讓更多的人變得沒了人性。街上,到處是餓死的黎民百姓,還存留一口氣的人呢,開始搶掠,甚至食人,簡直是慘不忍睹。
就是在這樣的一天,我爹照例去為娘尋郎中,想看看肚子裏的我是否安好,自出了宅子之後,卻再也沒有回來。三天後,我出生了,取名為:柳萋萋。
娘讓家裏下人去尋我爹蹤跡,一無所獲,甚至連下人都消失了好些。娘傷心欲絕,卻為了我和姐姐,強忍痛苦,咬牙堅持。
後來,乾城雨季,再加上朝廷裏派了人來整治旱災,時經半年,活著的人總算熬過了這段地獄般的日子。
我打小對爹是沒有任何印象的,隻知道娘和姐姐是最親的人。娘為了養育我和姐姐,辭退了家裏的下人,隻留下一個奶娘照料我們起居。
娘是大家閨秀,手藝活了得,為了維持生計,接了好些達官貴人家的繡活,從早到晚,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隻埋頭一直做著繡工。
到後來,單憑做繡工已經無法維持生活,娘就白日裏去到人家府邸洗衣做飯,夜裏挑燈做著繡工,即使再苦再累也沒說委屈我們姐妹倆半分。
姐自小知書達理,爹留下的書琢磨得很是透徹,詩詞歌賦脫口而出。如果不是請不起私塾,她一定會成為一個聞名乾城的才女。我卻天性頑皮,對書一類的東西產生不了任何興趣,半點沒隨著死去的爹,說來也是很懺愧。
在我十五歲的年紀,周遭便有不少人說姐姐和我樣貌生的俏,上門向姐姐提親的人越來越多,本來以為姐姐能嫁個好歸宿,卻不料,日夜操勞的娘身體最終還是垮掉了,經常會頭暈眼花,飯也吃不下,日漸消瘦。
家裏一下子斷了經濟來源,不得已辭退了從小照顧我們的奶娘,典當了值錢的東西,請來郎中為娘看病。郎中說娘是積勞成疾,身體損耗過度,隻能慢慢吃藥調理,最多也就兩三年的光景。
這無疑對這個家來說是個巨大的打擊。
姐姐拒絕了那些青睞她的公子些對我們的施舍,變賣了自己僅有的幾件首飾,穿著粗布麻衣,去到各個驛館客棧,做著各種粗活重活,一雙嬌嫩的手慢慢起了繭,一張標致的臉逐漸蒙上灰塵。
而我呢,我什麼也不會,做什麼都會被人嫌棄,不僅幫不上忙,反而給大家造成麻煩。
這時候我才憶起,即使再辛苦再困難,娘和姐姐永遠都在我身前為我遮風擋雨,而我永遠是被保護的那個。我不甘心,我不願意永遠躲在她們的身後,但能怎麼做呢?
對了,那些男人不是喜歡我這張臉嗎,那就用這張臉為這個家做些什麼吧。於是我趁著姐姐白日去做工,穿上去年生辰娘親手為我做的紅衣,去到乾城有名的酒館,周旋於那些紈絝子弟間。
我做不出太出格的事,就隻是與他們喝喝酒,笑臉相陪。他們身上的銀子味令人作嘔,一張張臉油膩醜陋。
但是我卻全程陪笑,聽著他們自誇自話,偶爾還奉承一句“公子好厲害。”拿到銀兩,我就倉皇而逃,回到家為母親做飯熬藥。當然,這一切都要趕在姐姐回來之前完成。
很辛苦地瞞過了姐姐,卻是在一日喂娘吃藥的時候,被娘嗅到了一身酒氣。娘看著我,一直說著對不起,淚水流過那麼一張因皺紋和幹瘦而變得溝壑縱橫的臉,甚是可憐。
我卻覺得沒什麼,隻要治得好娘的病,我做什麼都願意。畢竟我隻有娘和姐姐,我不能離開他們。
從此,娘的藥就沒停過,甚至連盛藥的碗都被染上藥的顏色,洗也洗不淨。
兩年後,我十七,姐十九。今年的乾城格外的冷,大雪下了好多天了,街上甚至酒館的人都變得越來越少,更多人願意待在家,不願意去受那風霜之苦。
那日我在街上晃悠,愣是找不到那些喜歡讓我陪酒的公子哥,上到酒樓總算看到以前對我多有恩惠的李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