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寂隱山,言多失(1 / 3)

2寂隱山,言多失

自從那日小樹林蘭綺突然“半途而廢”,薛卿武姬的趕路生活已風平浪靜了十來天了。

起初幾日,兩人還是有些心有餘悸,後來發現陰花教並沒有“幡然醒悟”派人“及時”追捕她們,也就漸漸卸下心防鬆了一口氣,不過日常飲食卻是慎之又慎。

不同於武姬真的放下心來,薛卿隻是將戒備藏於心間。日夜兼程趕路已經十分辛苦,風餐露宿之間還要分神時刻保護自己,薛卿實在不想令武姬擔憂太多。她隻能小心,再小心。提防,更提防。

然,陰花教雖暫未來犯,天災卻找上門來。

這日,主仆二人追星趕月總算提早來到了泌陽縣,飽餐一頓搭上遊舫正不顧天色已晚還下著傾盆大雨將欲橫渡泌陽太湖。

撐舫的幾個船家都是經驗豐富的老手,他們言之鑿鑿這點風雨早已司空見慣,並不會阻礙遊舫夜渡太湖,薛卿實在太過渴望早日到達芝蘭城,便毫不猶豫踏上遊舫。

隻可惜,天不遂人願,遊舫被一艘載滿貨物的商船撞翻了,武姬倒是會泅水,但也僅限於自救,薛卿可是地地道道旱鴨子。

落水那刻,薛卿哪怕平日裏再行事穩重,也不免慌不擇法。武姬試圖拉住她,兩人卻被一個巨大的浪頭拉的漸行漸遠。薛卿轉眼間消失於武姬美眸,隨著波浪翻滾漂流。雨水無情地擊打湖麵,濺起的水花眯得薛卿無力睜眼,全然不知武姬在何處,自己在何處。

湖水如一隻隻鬼手掐著薛卿的脖子,令她呼吸急促,越來越窒息,越來越恐懼。越是緊張,薛卿察覺自己沉得越快。她深知自己應該做些什麼來挽救性命,然而身體卻隻會笨拙地胡亂掙紮,薛卿感覺大量湖水湧入檀口,意識也漸漸昏沉起來,難道就這樣告別人世間了?陷入昏迷前,薛卿神智不清地哀歎。

翌日,豔陽高照,晴空萬裏。

天邊的雲朵白且肥,如同農夫手上剛剛采摘下來的棉花,厚厚、軟軟、綿綿。

某處閣樓裏,正睡臥著一道倩麗的身影。近看那熟睡的容顏,可不正是落水的薛卿?

此時正是午膳時間,院落裏不知誰在炊事?炊煙嫋嫋間,薛卿鼻翼聞到令人垂涎三尺的飯菜香味,昏睡多時,薛卿早已饑腸轆轆。努力翕開沉重的雙眼,入目即是簡單樸素的黃花梨雕花床簷,褐色帷幕懸掛在兩側,靜如侍俾。

床?薛卿倏地清醒過來,掀開繡著繁花似錦圖案的羅衾。早前身上著的粗劣青衫早已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件淡粉色千層金絲羅裙。薛卿素來養尊處優,自然知道此裙價值不菲。

是誰救了她?隻是單純見義勇為,還是別有用心另有所圖?她身上唯一可圖的隻有朱砂粟而已……等等,朱砂粟不見了!

薛卿在榻上四處尋找,故而沒看到此時房門已被輕輕推開。

“你可是在找此物?”

未見其人,先聞其音,仿若仲夏夜的布穀悠揚婉轉,又如春日裏的小黃鸝清脆悅耳。薛卿回眸,但見一張笑嘻嘻的嬌嫩容顏。談不上絕色傾城,卻是十分光彩奪目。這小姑娘一手攤開,纖纖玉指上正是薛卿藏朱砂粟的銀盒,另一隻手提了個三層紫檀木食盒。

“請問可是姑娘你……”救了我?曆經蘭綺一事,薛卿難免有些草木皆兵。可這小姑娘不過豆蔻年華,真的有能力從薛卿看起來幾乎浩瀚無垠的太湖裏救出自己?

麵對薛卿頗為質疑和戒備的眼神,豆蔻女子甜美一笑,稚嫩的容顏掛著純真的微笑發出善意的光芒,晃得薛卿莫名尷尬。

“你一定餓了吧!趁熱先吃點東西,你的疑惑待你吃飽喝足了我會一一為你解答。”

薛卿也確實餓得頭暈眼花,點點頭接過朱砂粟坐在桌前斯斯文文就起餐來。哪怕此時胃裏叫囂著大快朵頤吧狼吞虎咽吧,薛卿的吃相仍然頗有千金小姐風範,大方而得體。

待腹中七分飽,薛卿放下碗筷,飲了一口熱茶,通體舒暢後開始全神貫注地打量起豆蔻少女。

“你可以叫我小遊。昨夜確是我從泌陽湖救了你,你不用露出驚訝的眼神,我自小生長於海邊,泅技簡直爐火純青。你身上的粉虞金絲裙是我給你換上的,那個小銀盒我也隻是暫代你保管,並沒有試圖打開過。好吧好吧,我承認我好奇過,也想打開看看裏麵裝了什麼,不過好像有機關,我沒得逞。”

說到這裏,小遊似乎有些泄氣,小臉上露出了點點失落。

“不過,我並非圖財之人,否則也不會在你醒來就即刻還給你,我真的隻是出於好奇。你應該看得出,我出生富貴家庭,家父是白梨海城鼎鼎有名的海商,金銀珠寶我見得多了,但是你那小銀盒做工如此精致,還帶有複雜有趣的機關,著實令我大開眼界。”

“你又露出懷疑的神色了。”小遊似乎有些無奈,秀眉微皺。

薛卿大吃一驚,方才她懷疑的情緒不過在心裏一掃而過,她自問並沒有顯露,小遊竟然輕易發覺了。是她太過淺顯易懂,還是小遊城府極為高深莫測?

“你一定想問,既然我好歹富家千金,為何出行卻無小斯丫鬟相伴?一個年紀輕輕小姑娘獨自闖蕩江湖,豈不形跡可疑?”

“……”她臉上大概有字吧。

“坦白告訴你無妨,我是逃婚出來的。我爹要將我嫁給白梨海城第一首富之子,我可不願意嫁給那個病秧子。我跟家父據理力爭,我們已經是家財萬貫了,為何還要再倚富貴?且不說我與那首富之子陸堯之素未謀麵,單憑他那弱不禁風的身子骨我也不能把一輩子托付給他吧。我今年才十五,大好的花樣年華,嫁過去三年五載後若是不幸成了寡婦,那不是糟蹋了大好人生!再說我武藝高強,江湖上難逢對手,待我遊曆江湖幾載覓得良人成親生子後,帶上一家大小回白梨海城,我爹還能拿我如何?”

薛卿忍俊不禁,這小遊姑娘還真是自來熟,這些閨家私事竟就這麼理所當然地講給她這個陌生人聽。你瞧她憤憤不已的神色,和尋求薛卿共鳴的眼神,真拿薛卿當閨中好友似的。

“小遊姑娘,或許令尊覺得那位陸公子雖比常人體弱多病些,卻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畢竟沒有父親會真的把自己女兒推入火坑,令尊或許有難言之隱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