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的利戎雖無竊聽之意,卻無心間將言多失與薛卿的對話聽了個十全十。玉隱仙嫗擇人果然獨具慧眼,她的選擇確實是對的。言多失雖然看起來吊兒郎當,自私刻薄,大事臨頭卻是大智大慧之人。利戎自詡深謀遠慮,卻也對言多失的大智若愚甘拜下風。
未幾,陸堯之和武姬一人牽著一匹馬,馬背上馱著置辦好的物什,信步走來。薛卿發覺進來武姬和陸堯之的關係日漸親近,前些日子若她要和陸堯之單獨相處都還會獲得自己的首肯,現在……武姬對陸堯之的感情已經從單純的好感沉澱為深層的愛慕,這人路人皆知的事。
坦白說,薛卿非常矛盾,武姬是她的友,是她的親人,她比任何人都希望武姬可以嫁給命中之良人,此生幸福順遂地生活下去。表麵看來,陸堯之確實是值得托付之人。然,其一,陸堯之的頑疾……上善金丹救得了救不了薛卿不敢打包票。其二,種種看來陸堯之所中蠱毒和武姬的身世都有莫大的關聯。有朝一日真相大白,若是真是最壞的那種情況,他二人又將何去何從?
薛卿希望武姬可以將情感暫且壓一壓,然而人之真情又豈是血肉之軀可以自行控製的?武姬不能,陸堯之不能,她亦不能。
不遠處,小遊如同小燕子般飛奔而來,她手裏拿著一些奇怪的物什,大眼睛裏跳躍著歡喜的流光,大抵又是新奇的玩意兒吧,小遊的心思總是這麼單純,這麼容易得到滿足。半寅隨後而至,雙手負背款款行,說不出的傾城非凡。薛卿有些難為情地想,自己情係半寅究竟有幾分是青睞他的“姿色”呢!
薛卿不知,自己的深思在其他人看起來幾乎是“如癡如醉”地看著半寅了。言多失鄙夷地冷哼,轉眼瞧了瞧利戎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也隻好別開臉眼不見為淨:他都不在意,他管個屁!
“薛卿?”半寅失笑出聲:“莫非我臉上有字?”
“什麼?”這廂聽得一頭霧水。
平日裏,她深受官宦家庭的影響,重視禮數,從不越界。可是偶爾,她也會流露出尋常少女的俏皮嬌憨,叫人看了實在喜歡得不得了。
“若我臉上無字,你怎麼瞧得那麼仔細……專注。”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半寅提及“專注”兩字時語速刻意放緩,重重慢慢的顯得異常曖昧。薛卿自小家教甚嚴,又是頭一次對異性產生情愫,怎會是情場老手半寅的對手,驀地便鬧了個大紅臉。半寅見了,更是哈哈笑出聲。
薛卿想,這個半寅初見時彬彬有禮,相處越久越發油腔滑調起來,莫非他已經察覺到自己的情意?想到此,薛卿的麵頰又紅又燙,羞澀得幾乎不敢抬眼。
“喏!你要的梳。”薛卿一抬頭,便看到一把精致的……銅梳。梳柄上鑲嵌著幾顆閃亮的紅寶石,看起來十分珍貴。然,薛卿心裏卻多了幾分失落,他……竟然沒有聽清麼?
那頭武姬瞧見了自家小姐麵上的失落,湊近來看,奇怪地問道:“怎麼是把銅梳?我家小姐用慣了桃木……”
“武姬!”薛卿出言阻止,對武姬輕輕搖搖頭,轉向一臉為難的半寅時又露出歡喜的笑容,“多謝半寅,此梳很美,我很喜歡。”
武姬聞言納悶不已:小姐怎地說了違心話?她皮膚嬌嫩,向來隻能用桃木梳,這銅梳雖精美絕倫,用起來卻會弄痛她。武姬張張嘴,卻又見到薛卿深情凝望半寅的眼神這般似曾相識……情是何物?武姬默默歎息,竟然讓她心高氣傲的小姐變了。半寅好雖好,卻似乎並未對薛卿投以同樣的深情,否則他怎麼會忘了薛卿所求,隻是選擇他覺得好的,而非她認為好的。
半寅也很懊惱,自己隻知道她要梳,卻忘了她要的是桃木梳。他方才見到這把銅梳做工巧奪天工,心道若是薛卿用來梳理她那三千青絲,該是多麼賞心悅目之事。此番弄巧成拙……罷了罷了,想必薛卿用得幾日銅梳便會愛不釋手。
這邊“郎情妾意”的樣子言多失看得想嘔,趕緊踏步過來惡狠狠對著“含情脈脈”的兩人道:“別唧唧歪歪的,趕路趕路!”
說完,第一個踏上馬背,居高臨下掃視眾人一圈,最終目光停留在一臉漫不經心的利戎身上,“大方”地甩了個“恨鐵不成鋼”的眼神後駕著駿馬噠噠噠先跑了起來。這一眼,瞧得利戎背脊發麻,這言多失為何總喜歡將薛卿與他強行湊成一對?他又不喜歡她……吧?
……
如今被瘟閻羅盯上了,一行人再不能像之前那樣走走停停了,事實上,言多失也不打算再繼續耽擱了,他隻想早些助薛家擺脫“砧板肉”的厄運,事成之後他繼續去遊山玩水數年,待師傅傳召再回寂隱山繼承。至於那些討厭的,虛偽的,沒出息的人通通再也別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