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囑托(1 / 2)

光陰流轉似箭去,群花兢芳爭豔,複又葉落成泥,寒暑幾度春秋,不知不覺已經是三載了。

這些年天子的病情反反複複,每每發作起來,總是難以支撐,國政慢慢移交給了太子,太子年幼,便由六官府共同輔佐,一切井然有序,不曾出大岔子。

齊後仍以養病為由鎖在文懿宮,沒有人探望,也沒有見她出過文懿宮的大門,後宮一應事務,幾乎全由薑妃打理。包括那個出身成謎的小公主,也是與薑妃親近許多。

眨眼小公主便三歲了,已經能跑能跳了,薑妃試著從小公主的相貌上看出她的母親大概是誰,可暗中留意了許多人,都找不到相似之人,唯一有可能的便是深藏清輝閣的隱美人,可三年過去了,那個隱美人愣是一次麵也沒有露過。

今年年初開始,天子病情忽然加重,幾次昏厥,竟連起身都難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薑妃被高豐攔住,滿頭珠翠在滿室燭光下熠熠生光,更襯得她容顏如花,不似闈中病榻上的男子,雖春秋正盛,卻已病入膏肓。

她隱約能看見闈後貼身侍奉的女子身影,不似尋常宮女的打扮,想必那就是讓後宮好奇不已的隱美人。

“陛下病重,我身為後宮妃子不能探望,卻讓一個小小的隱美人隨侍左右,這是什麼道理?!出了岔子,誰來擔當!”

高豐微微彎著腰,不卑不亢:“娘娘,這是陛下的旨意,小人隻是一個奴才,萬萬不敢違逆陛下的意思。”

薑妃想要硬闖,卻被兩側的禁衛橫劍攔住了。她陰沉地看著那些人,這都是三年前天子挑選的女禁衛,直屬天子麾下,忠心耿耿。

“你們……”

今日明月當值,自然得冒著得罪她的風險將她攔住,“娘娘,請回吧。陛下若是清醒,一定會召見娘娘的。”

薑妃忿而拂袖,臨走前狠狠剜了明月一眼。

和曦當晚便醒了,精神十分不濟,整個人看上去倦怠極了,他第一個召見的是大塚宰,隱美人也在場,可沒有人知道他們說了些什麼,就連高豐都被屏退在外。

明月守在清思殿外麵,隱約能看到內殿些許人的光影,隻覺得隱美人的影子有幾分熟悉,卻又說不出來。

大塚宰年紀大了,沒有當晚回府,被賞賜在清思殿住一夜才回去。

天子這次病得極其嚴重,入冬以來就再也沒有上朝過,就連月謠也已經有將近一個月沒見過他了,因此當聖旨降下要她進宮伴駕的時候,她心頭一陣發緊。

和曦病得那麼重,忽然要人伴駕,要麼是病情好轉,要了解最近發生的軍政大事,要麼就是……

她捏著聖旨,快速換好了衣服,也不坐轎子,騎馬衝出了左司馬府。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一踏進清思殿的大門,心頭就像被一塊巨石壓住了。殿內安靜極了,飄著極其濃重的藥味,那些明亮的燭火無聲跳動著,卻像來自陰間的接引鬼燈,一點點吸食著人的生氣。

她悄無聲息地跪下。

“陛下,雲大人來了。”

天子睡得極淺,自從醒來後,他好像一直在睡覺,卻實際上根本沒有睡著,輕輕的一點兒

聲音就能讓他清醒。

“傳。”

月謠來到床前,終於看清楚了他的樣子。他太憔悴了,眼窩深深地凹陷下去,眼圈深重,嘴唇幹澀泛白,兩眼無神、目光渾濁,尤其是他的頭發,不知什麼時候開始,竟然全都白了。

她的心像被什麼狠狠撞擊了一下,一時間竟不知如何說話了。

“……陛下。”

和曦招了招手,她忙走到床邊,跪下。

“陛下,您……覺得好些了嗎?”

和曦是她生命中的貴人,在她最困難的時候,將她帶上雲霄。在她心中,天子這兩個字,是無比神聖、是無所不能的,她本能地尊敬他,懼怕他。

他今年才三十七歲,正值壯年,最該是意氣風發指點江山的時候,卻成了這般模樣,猶如耄耋老人,垂垂地一腳踏入了黃泉。

她知道天子病重,或許真的撐不過多久了,可真的見到了這一幕,竟然覺得難以接受,腦子嗡嗡的,連思考都遲鈍了。

和曦望著前方,眼神渾濁不堪,好像透過床闈能看到許多別人看不到的情景。

“月兒……你是朕最喜歡的人,可是朕好像不能再守著你了。”

這些話像極了情人間最親密的低語,月謠卻顧不得所謂的君臣有別,忙說,“陛下洪福齊天,一定能好起來的!”

和曦笑了,好像聽到一個不可能的笑話,笑得稍稍狠了,頭便痛起來。他重重地喘著氣,過了許久才緩過來。

“月兒,接下來……便要讓你一個人去戰鬥了,朕的江山,便要托付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