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澈透底的湖畔,藍天白雲相映。諸多河流注入此湖,脈脈相連。湖邊沙地柔軟,皆是銀白,皆如珠灑落地。據說,彼即為神女多情之淚珠。
“這是傳說中的巫教神湖之處。”他與她漫步湖邊,“據說此水中的魚和岸邊的草有治療百病之效用。”
“在吐羅火,信仰混雜,佛教和巫教都在爭奪這塊東西通道,讓他們保持平衡,是最有利於世俗政權統治的。”
他第一次過來時,是頗為吃驚自己所看到的,居然是遍地的綠色和金黃的麥浪。
吐羅火國河水豐盈,碧波蕩漾,岸邊往往胡楊叢生,林木茁壯。
這無瓦湖確像座仙湖,水麵像鏡子一樣,在和煦的陽光下,對對野鳥覓食,叢叢蘆葦搖曳,魚鷗齊翔,沙棗花香氣襲人。
“這是塊寶地,扼住了絲路的西端。敦煌以西,多戈壁沙漠,唯獨這裏,依稀江南。國土產多稻、粟、菽、麥,饒銅、鐵、鉛、麖皮、鐃沙、鹽綠、雌黃、胡粉、安息香、良馬、封牛。”
他告訴她:“這裏的國王悍勇,聽從胡羌王的話,我早已料定此人不會參加聯盟。”
“昭智,”他領著她沿著無瓦湖繞了一圈,“這裏地理位置優越,接壤多國,如果在這裏設立情報點,當獲益頗多。”
他處心積慮的安排,想為她遮擋住風雨,但一切來不及實行,她的手還是沾染了無數的鮮血。
他被抬回來時,已是人事不知。
“大哥,你不準死!你死了,我和昭柔怎麼辦?”
他神誌飛散,甚至已穿越千山萬水,來到上京,在宮闕深處尋找熟悉的溫柔的笑容。但一再聽到她的哭聲,他最終還是戀戀不舍的離開。
他下意識的睜開了雙眼看了一眼,看見這淚水鼻涕糊了一臉的她。
是不能死。他若死了,等待著她將是被宰割的命運,他實在不敢安心死去。
他熬過了高燒,七天後再睜開眼睛,卻不見她的身影。
外麵也是靜悄悄的,他深覺不妙,喝問:“昭智呢?”
“昭智拿了兵符,帶兵去了無瓦湖。”沈潯的臉上不見任何表情,“他說,會帶吐羅火國王來見你。”
“你受傷的事,想必吐羅火國王第一時間也知道了,這個時候也給他們來場突襲,最合適不過。”
他一下子覺得後背疼痛難當:“沈潯!你敢!你敢讓他上戰場,我饒不了你!”
他掙紮著想下地,但沈潯說:“是昭智自己提出的這建議的,認為此時都城內肯定防衛鬆懈,是難得的進攻時機。”沈潯語氣中有欣慰之感,“今夜後半夜月蝕,良機千載難逢。”
“人已走了三天,如不出意外,應該已到了都城。”
“你最好祈求昭智無事。”他看著這想方設法送他進安西王府,又教導他多年的恩師,不禁連聲音都變了。
“敢做什麼手腳,我定不饒你!”
麵對著他的疾言厲色,沈潯第一次膽懾,退出了大帳,不敢再進來。
他不知她在黑夜籠罩大地嚴嚴實實時,將馬蹄裹了布,悄無聲息的接近臨潑,指揮攻城時,麵對著如雨的箭弩,城頭的煉油,堆積成山的斷臂殘屍,圓睜著眼死不瞑目的士兵,會是什麼感覺。
他當初三天都吃不下飯,吐得一塌糊塗。
他心中一痛,不管鐵青著臉的沈潯的勸阻,讓人抬著他,迅速前往吐羅火都城臨潑。
他起身時,臨潑城下,月夜如雪,大漠溫柔,守城的士兵三三兩兩,談性正濃。
就是大漠邊緣的崗哨,士兵也是漫不經心的遠眺大漠。
月亮明亮,羌笛悠悠,但就在此時,明亮的光輝帶上了一縷血色,隨後慢慢變成如血,映在褐色的天空。
遠方的山崗上群狼狂嘯,此起彼伏,血色的月亮震驚了無數野獸,嚎叫聲和倉皇奔跑從林間響起,與城內的惶恐呼應。
黑夜突地降臨了這片大地。看著血月被一輪輪吞沒,城內惶恐的聲音化作了跪地後的齊聲祈禱。
就在此時。
突然從無邊的大漠荒原裏冒出無數安西府的士兵,抬著攻城器械,衝向了城牆。等城上守衛的士兵發現時,密密麻麻的安西健兒,如同狂風呼嘯,一浪高過一浪,迅速之間,已爬上了城牆。
他趕到時,東方已白,一隻黑鳶在大漠的天空中隨風翱翔。它在快速的劃著圈盤旋。它可以俯瞰這座富有黃金和珠寶的城市,烈火衝天,整座城池在大漠中熊熊燃燒。
濃煙遮蓋了那輪冉冉升起的紅日藍天,風中傳來硝石的氣味。
她對火箭十分感興趣,曾經與擅長機械戰術的馬家最優秀子弟——馬騰再三研探過,跟他說過硝石的作用,今日火勢之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風中傳來濃濃的血腥味,仿佛鋪天蓋地,將整個大漠染成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