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很快就趕到了,下人進來通傳,葉遠臻沒有回頭,隻冷著聲音問道:“那怎麼還不進來?”那家丁打了個冷顫,急忙轉身去請大夫進來,嘴裏還嘀咕著:“看來這位沈小姐真的是很重要。”
“你說什麼?”年輕大夫問道。
“我給你提個醒啊,裏麵那位小姐是少爺十分看重的人,你進去好生治療,可別出了什麼錯。”
“哦,是麼?”他微微挑眉。
“當然了,我還從未見過哪個女子能隨意進入我們少爺房間呢,少爺對她可不是一般的重視,你注意著點。”
“我知道了,謝謝提醒。”他報以一個感謝的笑容。
“嘿,不用謝。”那家丁哥兩好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年輕大夫進了外室,家丁關上門退了出去,他突然神色一變,十分厭惡地用手拍了幾下剛才被那人碰過的地方,然後才重新換上了一副溫和的表情,進了內室。
“少爺。”他恭恭敬敬地晚了彎腰,葉遠臻依舊沒有回頭,隻是聲音淡淡地說:“快過來,看看她怎麼樣。”
那人提著藥箱走近,葉遠臻終於鬆開沈初見的手,站到了一旁,他這才注意到,來的是錢宣臣,之前幫他治過傷,管家曾稟報過他的背景,醫藥世家錢家的後人,一直在北平讀書,年前才回來的,醫術很不錯,人也比較可靠。他打量了一眼錢宣臣,見他文質彬彬、氣度含蓄,從進來到現在也未表現出一絲多餘好奇之意,心裏還算是比較滿意。
錢宣臣看到他們,神色並無任何異樣,隻將藥箱放到一邊,對沈初見說道:“讓我看看你的傷勢。”
沈初見抬眼看著他,伸出手來說道:“錢大夫,麻煩你了。”
他微微頷首,“不麻煩,醫者治病救人,天經地義。”
他仔細檢查了一遍她的手腕,摸了幾處地方,然後眉頭突然皺起,葉遠臻在一旁看在眼裏,開口問道:“怎麼樣?嚴重麼?”
“是誰動了你的手腕?”他言辭肅正。
沈初見一皺眉,老實回答道:“之前,我受傷之後實在是疼痛難忍,就去了就近的一家醫館,裏麵的一個老大夫給看的,說是我的手腕骨折了,需要接骨,所以就給我治了,隻是中途……中途被打斷了,所以沒有接完。”
錢宣臣搖搖頭,道:“怪不得……哼,鄉下土大夫的手藝,接歪了。”他淡然的語氣像是在敘述什麼“今天天氣很好”之類的話。
葉遠臻一下子鎖緊眉峰,眼神陰鷙下來,“你能接好麼?”他語氣中簇著一層寒霜。
錢宣臣卻無半分懼色,神色如常地點點頭,穩聲答道:“沒有問題,隻是……”他頓了一下,葉遠臻看著他,沉著臉等著他的下文,“隻是,恐怕沈小姐要多受些苦了。”
“這話是什麼意思?”
錢宣臣進而解釋道:“骨頭接歪了,隻能打斷重新接好。”
葉遠臻沉默了一瞬,屋子內一時之間詭異地安靜,沈初見臉色蒼白地縮在大床一角,汗滴順著臉頰滑落,慢慢地泅濕了一小片深灰色的床單,葉遠臻向她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錢宣臣還在等著許可。
葉遠臻收回目光,“那就,開始吧。”
“好,那我這就開始接骨。”錢宣臣有意看了葉遠臻一眼,葉遠臻道:“你動手吧。”卻沒有出去,反而走到床邊彎下腰對沈初見說道:“一會兒可能會有些疼,你忍著一點,我就在你身邊,不要害怕。”
錢宣臣從藥箱裏拿出用具,戴上手套開始動手,酒精擦過腫脹的地方,沈初見睜著眼睛看著,睫毛濕漉漉的,錢宣臣一邊手上的動作一邊道:“一會兒會很疼,若是害怕可以閉上眼睛。”
沈初見搖搖頭,露出一個慘淡的笑容,“我沒事。”依舊睜著眼看,錢宣臣也報以一個淺笑,“那我要開始了。”
皮肉之下骨頭交錯的響聲清晰可聞。
“啊!”她吃痛,驚呼一聲,葉遠臻握在身後的拳捏緊,發出細細碎碎的響聲,沈初見咬緊牙關,豆大的汗滴從鼻尖滑下,她眼前被汗水朦朧,恍惚間好像看到錢宣臣露出一個冷漠的笑容,卻又稍縱即逝,她是花了眼罷,卻也看不明白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隻聽到錢宣臣說道:“好了。”然後便昏昏沉沉地閉上了眼睛,她實在是太累了,什麼都不想思考,像是被抽走了全部的力氣,一動也動不得了。
恍惚間,好像有人在給她擦拭汗水,又像是有人在輕柔地摸她的臉頰,她無力、也不想睜開沉重的眼皮,任由自己悠悠然昏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