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宣臣的助手很快送來了他要的東西,解管家和兩個老大夫就在一旁看著他熟練地運用西洋儀器為易陽做檢查,他皺著眉頭一副冷靜專注的表情,一時間誰都不敢大聲說話。
“體溫三十八點一度,還是燒,你們給他吃什麼藥了?”
“大少爺這兩日病著,就前天夜裏喝了些退燒的中藥,主要成分是是柴胡和羚羊角,後來又反複燒了起來,昏迷的時候一直湯藥不進,喝進去的大半也都吐了,因而見效不大……所以隻能用體外降溫……”
“算了!”錢宣臣眉頭皺地更深,“他需要馬上退燒,現在西醫是最快見效的,他必須立刻輸液。”
解管家在一旁沉思片刻,吩咐了下人:“去叫藥房的王明意大夫過來。”王明意是易陽之前特地聘來的大夫,專修西醫,隻因為是剛來的新人,所以並未受到太多的注意。
易家的老爺太太都是極傳統之人,骨子裏是隻相信中醫的,雖然易陽在北平醫藥大學學習,主修的卻是西醫,兩代人的觀念大有不同,易氏老一派固守成規,易陽所代表的新一派則銳意革新,以易陽為首,開始將西醫引入易氏藥莊,雖見一定成效,卻也不能完全取代中醫在易氏的地位,因而當他生病時,易夫人還是用了中醫的大夫來診治,中醫雖然治本固體,但遇到急症時卻一時難以很快見到成效。
王明意匆匆趕來時,一屋子人正在對峙,錢宣臣臉色明顯很差,背對著眾人而坐,兩個老大夫氣呼呼地站在一旁,吹胡子瞪眼地看著解管家。
“解管家,張大夫,愈大夫。”王明意進來,拱手打招呼道。
“大少爺兩日來發燒不退,這位錢大夫建議輸液,你看著如何?”解管家問道。
王明意這才注意到坐在裏麵的錢宣臣,臉上一喜道:“學長!”
錢宣臣看著他,腦海中並無任何印象,王明意急忙解釋道:“學長可能不認識我,我曾在北平醫藥大學上過一段時間的課,比學長小一屆,恰好目睹過學長當日的風采,今日得見,甚是高興。”
錢宣臣當時是北平醫藥大學的高材生,專業成績十分優秀,是教授口中時常提及的得意門生,幾乎當時他們低年級的學弟學妹都聽說過他的大名,經常被拿來當做他們學習的榜樣,王明意當時曾在北平醫藥大學上過一年的課,正好有幸聽過他的事跡,也去特地去觀摩過他做實驗,簡直是佩服不已,後來他出了國,在外留洋三年,回來後就被易陽招攬到易氏,沒想到時隔三年,他還能有緣得見錢宣臣學長。
“原來如此,幸會。”錢宣臣站起來,伸出手,王明意急忙彎腰伸出手來,兩人握了握手,王明意顯然十分高興,解管家在一旁看在眼裏,說道:“原來兩位是前後輩的關係,王大夫對錢大夫似乎很佩服。”
王明意點點頭道:“學長當時的專業課成績門門都十分優秀,教授經常拿他來給我們做榜樣,因而敬佩。”
解管家若有所思地點頭,“嗯,你先去看看少爺吧。”
王明意這才想起自己是來幹什麼的了,他走過去,檢查了一下,問道,“少東家發燒多久了?”
“從前天夜裏開始。”
“可曾吃了退燒藥?”
“吃了一些中藥,但大多數都吐了。”
“像現在的狀況一直在反複對嗎?”
“是的。”
“測過體溫了嗎?”
“我剛才測過,三十八點一攝氏度。”
王明意皺了皺眉,嚴肅道:“那應該馬上退燒,再這樣燒下去,恐怕會引起並發症,到時候就麻煩了。”
“那在你看來呢,應該如何?”解管家問道。
“馬上輸液。”
錢宣臣一直繃著的臉才終於鬆動了一些,立刻吩咐道:“還不快去準備用具。”
解管家說道:“跟我來吧。”錢宣臣的助手跟著下去。
錢宣臣親自配好了劑量,用針管推進去,助手在床前架起了吊瓶架,錢宣臣將易陽的手拿出來,十分簡練地紮好橡皮筋,然後用醫用酒精仔細地擦拭手背,一旁的王明意把針頭遞上,錢宣臣一邊手上的動作,一邊輕柔地說:“我要給你輸液了,不用擔心,我的技術你是知道的,對麼?”
王明意原本以為是對他說的,可是錢宣臣的眼神卻一直注視著床上躺著的易陽,他合著眼睛,眼珠卻在不停的亂動,顯然是睡著了,卻在做著噩夢,可是他這樣明明是聽不見的,學長為什麼還要多費口舌解釋呢?
“好了,這瓶輸完還有一瓶,兩瓶過後,他的燒就應該退了。”錢宣臣一邊說一邊拿了小墊枕置於易陽紮著針頭的手底下,然後幫他掖了掖被角,才站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