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來,物是人非。
涿光山的這條無名溪穀內,似乎很久都沒有人住過了,那棟小木樓在這些年的風雨侵蝕之中,也多是斑駁之色。
隻有那條溪水經年流淌,載遠那浮雲悠悠。
呆立了半天,軒天終於還是吱呀一下推開了木樓的小門,啪嗒一下卻是剝落了一塊下來,掉在了他的腳邊,他一怔,望著那一塊已經被歲月染色的木塊,心中酸澀襲來,抬起的手停在半空,竟是忘了收回。
二女跟在他的身後,見狀,沐兒小心翼翼的出聲道:“公子?”
平推的手緩緩的握成了拳頭,又輕輕了放了下來,軒天蹲下身,拾起了那塊木頭,小心的擦拭了一下,再放入了袖袍之內。
做完了這一切,軒天方才又站起了身來,終於抬腿走了進去。
房間裏的布置還是那麼的簡單,似乎它以前的主人也沒怎麼在這裏住過,靠窗的木桌上,放置著一個雕花的木盒,上麵已是積了一層厚厚的灰塵了。軒天伸出袖子,輕輕地,像是在擦拭一件無價的寶貝一般,將木盒上灰塵慢慢的拂拭幹淨,然後,又緩緩的打開了它。裏麵有兩把木質的梳篦和一支蝴蝶紋的頭飾,還有幾個小小的首飾,卻也是漸漸地褪了顏色。
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那一次從夢中醒來,見到一個姑娘站在這窗邊,回頭驚喜的看著自己說道:“你醒啦!”
醒了。
如此方能麵對這殘酷冰冷的現實。
“把這裏先打掃一下吧,我們暫時在這兒歇歇。”軒天啞著聲音,對沐兒二人說道。
沐兒和彩兒對視了一眼,倒也沒有再說什麼,這小木樓甚是簡陋,空間也不大,收拾起來也是容易,便招呼了一聲,各自忙碌了起來。
軒天在房間裏慢慢的轉了兩圈,最後坐回到了那張木床的床沿上,雙眼透過木窗,呆呆的看向了外麵。
收拾停當,天色也漸漸是暗了下來。
山穀之間生長著不少野果,彩兒又在溪水中抓了幾條渾身光滑的不知名魚兒,在溪邊架著火堆便烤了起來。在暉夕山上十年光陰,這門手藝她倒是練就的不錯,有時候也是自嘲不已,跟了這麼個血契之人,天靈之獸都快成管家婆了。
軒天也坐在火堆旁,眼眸中倒映著跳動的火苗,那魚兒雖然不知名,卻是在這溪水中生長的甚是肥美,火苗炙烤下,散發著濃濃的一股香味,彩兒全神貫注,見火候已到,麵上也是一喜,將魚從火堆上移了下來,遞到了軒天的麵前,說道:“吃吧。”
軒天伸手接了過來,剛要張嘴,眼皮卻是一跳,抬頭朝著溪水的對岸望去,在那裏,不知什麼時候,已是站了一個人。
沐兒和彩兒都察覺到了軒天的異狀,不由得都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心下都是一驚,不過這人她們倒也認識,正是鬼王!
不過,鬼王隻是穿著一件簡單的黑色素袍,那些縈繞周身的黑氣卻是沒有看到,露出了他原本的麵目。
許久沒見,鬼王竟又像是蒼老了一些,也不知他到底活了多少的歲月如今這成了這枯槁老人一般,或者,也許常年修習這鬼道之術,亦是會損傷人的精元吧。
更或者,還有那深藏於心底,不為外人所知的隱痛!
軒天微愣的看了鬼王一眼,低頭咬了一口手中的烤魚,魚肉滾燙,他卻像是毫無知覺一般。
鬼王身形一閃便是到了火堆之前,低頭看著坐在地上的軒天,眼神中帶著異樣的情緒,忽然開口道:“你怎麼又回來了?”
軒天手中的動作一頓,停了一下又接著吃了起來,卻是不搭話。
鬼王並不介意,而又是淡淡的開口道:“這些年,我也很少來這裏了,人哪!總是有些自欺欺人,以為看不見就忘得掉,其實,哪裏知道,有些東西已經是死在了心裏,一輩子也撇不掉了!”
“有些事情總是要做完的,所以,我就回來了。”軒天垂著頭,低聲道。
鬼王一愣,隨即卻是笑了,“是啊!有些事情,總是要做完的!你吃飽了嗎?”
軒天點了點頭。
“你隨我來。”
遠遠地,還能看見沐兒和彩兒坐在火堆邊的身影,軒天和鬼王立於在穀頂之上,見那明月初升,山風拂過,但二人卻都是無心去欣賞這夜間山景,彼此沉默了半晌,軒天方才緩緩的開口道:“你心裏是不是恨我?一直以來我都沒問,我知道的,你自然是恨我……”
鬼王麵色頹然,也不看他,“我把蝶衣一直都當做是自己的女兒看待,你害死了她,我說我不恨你,你信嗎?”
“是啊……我害死了她……”軒天怔怔的重複著,臉上的肌肉也是控製不住的顫抖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