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章 北漠大軍(1 / 2)

北漠無草木,烏鴉巢僵屍。

密密麻麻的軍帳整齊排列在大漠之上,一眼看去無邊無際,正中間豎著一杆黑底繡金的帥旗,迎風飄揚,金龍張牙舞爪,氣勢雄渾。

中軍大帳外,幾名心腹侍衛牢牢守著,濃濃的血腥味從偶爾被風掀起的帳縫裏衝出,幾名侍衛臉色越加難看,不動聲色以長戟壓下帳角。

一陣腳步聲不緩不急的傳來,幾名侍衛看到來人,猶豫了片刻,在那似笑非笑的視線之下身板筆直的站立著,雖然大帥說這位可以任意出入大軍任何一處,但是……特殊情況特殊對待。

“我來給大帥送藥。”清朗幹淨的聲線,不高不低,透著淡淡的笑意,隻是那笑意不達眼底,有些冷淡。

有太醫在呢,你有什麼用?侍衛正要拒絕,大帳裏傳來一聲含糊的吩咐後,侍衛們立刻讓開,請他進去,同時目光複雜的看著他。

來人攏了攏毛領,對身後的人吩咐一聲,獨自踏進大帳,一進去,就被血腥味衝的捂鼻子,緩了緩神,“嘖嘖”兩聲,踱到榻邊。

幾名軍醫渾身是血、臉色蒼白的退下。榻前,一名模樣周正、兩鬢微霜的男子聽到腳步聲,下意識回頭,雙手皆是鮮血。

正是隨大軍前來的太醫孟太醫束手無策,他低下頭,對少年低聲道:“公子,臣無能為力。”

那模樣,比對著掌管千軍萬馬、手握虎符的大將軍還要恭敬,隻是那恭敬裏,透著一絲淡淡的恐懼。

帳篷裏燃著燭火,照的榻上的男子臉色蒼白,麵容硬朗堅毅,氣勢依舊凜冽,赤著上身躺著,胸膛起伏,右胸和腹部兩處血洞不停的流著血,怎麼也止不了。血流幹了,命也到頭了。

柳穹看著少年幽柔淡漠的臉頰,銳利的眸子中強行聚攏神智,開口,聲音沙啞低沉,卻依舊氣勢逼人:“本帥想,國師大人不會眼睜睜看著我死吧?”

漓幽從醫箱裏挑挑撿撿,找出兩柄形狀各異的工具,在手裏玩了玩,由藥童服侍著脫下披風、挽起袖口,聞言,沒什麼血色的唇彎起一道優美的弧度,輕笑道:“那可不一定,也許我想奪你的兵權呢?”

“你想要什麼,還不是信手拈來?”柳穹眸子一閃,強撐著精神道,不肯示弱。

漓幽一笑,笑容幹淨漂亮,在不知情的人看來,甚至有幾分甜美。

柳穹深知此人卻不如他模樣表現出來的柔弱嬌軟,他笑的越開心,越有人要倒黴。心裏剛轉過這個念頭,驀地記起自己的處境……那少年,在對他笑……心中警惕時冰涼的刀鋒已經貼住肌肉,而那廂下手狠準快,動作熟練無比的、以一種奇特的角度將深陷血肉之中的鐵蓮子剜了出來。

柳穹一聲壓抑的痛呼,血如泉湧,一旁的孟太醫已然搖搖欲墜,心道,完了完了。

纖長的手指挑出一塊瑩白柔膩的膏狀物,往傷口上一抹,奇跡般的藥到血止,幾乎是瞬間便將傷口封住。

將兩個傷口隨意抹了些藥,漓幽伸手拍了拍大帥蒼白的臉,嗤笑道:“大帥,還醒著麼?”不錯,居然沒有痛暈過去,不愧是戰神。

柳穹從劇痛之中回過神來,大汗淋漓,卻鬆了口氣,咬牙道:“多謝國師救命之恩。”

漓幽後退一步,讓孟禦醫上前診治,將挽起的袖口放下來,撫平折痕,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你要是死了,端木淩指不定又要退兵,功敗垂成可不是我要的。”

聽到少年直呼聖上姓名並且毫無尊敬之意,孟太醫汗如泉湧,一邊還得穩住心神切脈,道:“大將軍流血過多,底子強勁,隻要稍稍進補便可。”

柳穹道:“有勞。”

孟禦醫親手為大帥裹完傷,聞到鼻尖淡淡的寒香,目露驚詫,有些激動道:“公子所用之藥,可是百花穀、神醫聖手的寒霜露?”

年少的國師大人袖著手,站在燈光下的陰影處,淡淡道:“是啊。”

“此藥生肌止血,立竿見影,乃療傷聖藥,萬金難求。”孟禦醫一把年紀不慕身外之物,感慨萬分,言語之間頗為向往那百花穀的神醫聖手,溢於言表。

奈何國師大人素來最愛打擊人,聞言不屑道:“不就是個病秧子嗎?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轉一圈就不認識東南西北,放出來除了把自己餓死之外沒有別的活路。”

孟禦醫身體一板,竟然大著膽子反駁他:“話不能這麼說……”突然意識到國師大人雖是嫌棄語氣裏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親近之意,剛要開口詢問,驀地記起這是什麼地方,隻好咽下,對大將軍說道:“老夫去煎藥,大帥請多多休息。”

說著背起藥箱,對漓幽一點頭,招呼藥童離開大帳,主帥傷勢非同小可,他需得親自盯著。

大帳裏隻剩下兩人,柳穹隨手拽過衣衫穿上,半靠在榻上,沉吟半晌,沉聲道:“這次是我冒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