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上,辛廣曉領著另一個勞動號敲了兩下窗,通行證回頭看了,就讓小鐵匠往外遞送紮好的花。做出來的玫瑰36支一束,整齊捆紮成把,花頭排成正方形,剛好能從鐵門的方孔遞出。
“這捆長杆玫瑰,是他媽誰幹的?怎麼歪歪頭?”辛廣曉罵著,將一束掛著318小牌的花束扔了進來,小鐵匠連忙拾起來看時,見裏麵有一枝花朵探出了方形的平麵,歪了頭。
“瓢把兒,怎麼弄的?過來,你媽個*半月了還這樣!”小鐵板嗬斥起來。
瓢把兒戰戰兢兢地挪蹭過來,委屈地說:“這……昨晚都整飭得好好的才睡的,怎麼成這樣?”
“好你個婊子養的!難道是你辛爺爺給你弄壞的不成?”辛廣曉轉到窗前,手裏夾著煙,指著瓢把兒罵道,“你有種,等會兒叫政府給你驗!”
“探上頭來!”小鐵匠見他已經怯怯地挪步過來,卻離自己一步多遠不敢近前,就壓著聲音命令道。
瓢把兒臉色已經嚇黃了,隻得硬著頭皮又往前蹭了一下,小鐵匠伸手啪啪地扇了他兩個耳光,接著說道:“去!給辛哥陪個不是,下個保證,讓他抬抬手照顧一下。”
瓢把兒便轉身到牆根底下,打開自己的塑料食品袋,拿出兩根又彙火腿腸,從鐵門方孔遞出去,央求道:“兄弟好心腸,有福份,照料照料嗬,出去忘不了你的恩德!”瓢把兒比他大,沒法叫他辛哥“炸肉吃完了?”辛廣曉從外麵問。
“瓢把兒轉臉看著通行證,見他搖了搖手,便說:“吃完了,兄弟,下次訂貨給你留著。”
“把活兒拿出來吧,讓他們整理整理。”辛廣曉接了兩根火腿腸,揣進了懷裏。
瓢把兒連忙從小鐵匠手裏接過花束遞了出去,又退到了後麵。
驗完活兒,辛廣曉又扒在鐵門上部的了望孔說道:“今天加上一人的活,--300支,缺什麼料?”
“缺清膠、紅粉,還有棕毛。”小鐵匠從裏麵告訴他說。
“8號棕毛兩把、紅粉一包、清膠三勺!”辛廣曉對身後送料的勞動號交待明確,然後就到對麵的7號監室驗活去了。
小鐵匠見棕毛和紅粉塞進來後,就拿了兩個飯缽,一個個遞了出去,接上外麵給盛上的清膠,再平端著抽進來。
這時,除了通行證和小鐵匠、大金磚、轎車王,其他十餘人已經兩兩相對地坐在鋪板上開始幹起活來。通行證見各種用料都已備齊,就倚在前窗下麵,朝著通鋪吩咐道:“老套套,董存瑞今天減半,明後天你們師徒倆領一人的活,三天後‘放單’;這三天你倆多出的活,9人平攤。”
楊昌答應著,就招呼過曹易瑾,讓他緊挨著南蠻子坐在自己對麵,學著幹活。
曹易瑾沒用多大功夫,先學會了纏花杆和葉柄:花杆是俗稱綠豆條的一尺多長的鐵絲—就是昨天晚上挨煞威棒的那種—蘸著白乳膠,纏上青綠色的紙縷,葉柄是鉛筆芯粗細一拃長的鐵絲,也是蘸上白乳膠纏上青綠色的紙縷,這些纏紙縷的活計,全是用手指撚的工夫;葉柄纏好後,還要蘸上清膠,粘在從機器上壓出的塑料葉片的背後,放在一邊備用。他覺得這活不難,也不重,隻是手指頭不大順勁,連續撚得快了就痛,指頭肚兒磨得痛,指關節捏得痛。他正在活動著拇指關節休息時,主管8號室的管教紀宏上班來到門口了望,看到後斥責起來:“誰他媽的在哪兒挽劃!”
楊昌隨即掄過花杆敲了一下,打得曹易瑾手背上的筋和骨頭生疼。這同時,通行證轉過臉對紀宏介紹著曹易瑾的大致情況。
“打開後麵的門!”紀宏聽完後,從門孔裏遞進了一把鑰匙,小鐵匠連忙跳下去接著,跑到衛生間後牆鐵門去開了鎖,又拿著鎖和鑰匙跑回來,雙手捧了從方孔遞出去。紀宏接了,拔下鑰匙,將鎖掛在門外的鐵栓上,對通行證說了聲“叫他過去”,便回身向走廊門口走去。
通行證從後窗看著紀宏轉到了放風場鐵籠外,馬上對曹易瑾說:“紀管教找你談話,這人挺辦事,有什麼要求就說。”
曹易瑾答應著,連忙下了鋪板穿了鞋,小鐵匠已將那扇鐵門推到半開,放他出去。
門一開,屋裏的空氣馬上覺出了清新。
曹易瑾邁過小鐵門,感到一股清涼的空氣撲在臉上,他頓時疑慮起來,世界上竟有這麼清新美好的空氣?見紀宏後麵高聳大牆上刷著一行巨幅黑字—“你是什麼人?為什麼來這裏?”才幡然想起身後屋子裏的空氣是何等汙濁!走了幾步邁到紀宏跟前,紀宏隔著鐵柵欄示意他蹲下;辛廣曉已經拿來一張小方凳,遠遠地打著招呼,紀宏伸手接著,坐下。待辛廣曉走遠後,經宏用眼睛掃了一下曹易瑾,問了名字和年齡,又簡單問了幾句檢察院“過堂”的情況,然後從兜裏掏出一盒普通雲煙,拔出一支銜在嘴上,再拔出一支伸著手遞給曹易瑾,曹易瑾本來被折騰了20天,創造了最好的戒煙環境,已經毫無煙癮,見紀宏把自己當人看待,拂之不恭,便連忙雙手接了,就著他燃起的打火機點著,機械般的吸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