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錢?說得輕巧。那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今天你不能離開。要麼打電話讓你家人來送錢領人,要麼就在這兒打工掙夠了錢再走。想怎麼樣隨你挑。”
“一頓飯才多少錢?冰淇淋我隻吃了一勺。打破了一隻瓶子又值什麼?再說是有人請我吃的。”
“是嗎?請你的人在哪裏?那個家夥白玩兒了你又把你扔在這兒,人家跟著小老婆鬼混去了。你當這是什麼地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沒錢就敢到這種地方來,還敢跟我們來硬的,你當你是誰?”
“你們欺負人!我要回家!我爸爸要著急了!”雪梅感覺到了事情不妙。原來不是每個人都會像爸爸和曉秋一樣待她。也不是什麼地方都像學校一樣純淨。女孩子的本能使她意識到了危險,酒也嚇醒了。
“那我打電話讓我爸來送錢好不好?”雪梅試探著放緩了語氣。她現在好想見到爸爸。因為她已感覺到了自己的處境有吃眼前虧的可能,也想到了爸爸和曉秋正在焦急地等待她。
“對了,這才像句話嘛。你先寫個欠條,按下手印吧。看你也像個明白人。你的賬單上是二百七十八,摔碎的那一瓶人頭馬就算你半價,八百四。再抹掉零頭,總共給一千塊就行了。夠便宜你了。什麼時候有人付錢,什麼時候放你走。”酒吧經理撣了撣落在衣襟上煙灰,神態非常從容,顯得彬彬有禮。好像他處理這樣的事已經很習慣了。他的西服熨燙得非常平整,也很得體合身,領帶的圖案鮮豔奪目。雪梅突然想起了語文課上老師講過的一個詞,“衣冠禽獸”。
雪梅被這個數字嚇壞了。天哪,這不是在搶劫嗎?可是看著這一張張陌生的麵孔,這鬼域一樣幽暗的廳房,她硬著頭皮按下了手印。但是這時已經有幾個人走了過來。
“算了,這小姑娘的賬我們付了。給,這是一千。”說這話的人是個披著長發的男人,長得不算難看,倒有點像個藝術家似的。雪梅感激地看著他。這個人顯得大方得很,他向周圍的幾個年輕人勾了勾手指,曖mei地微笑著,大家心領神會地簇擁著雪梅來到了他們的包廂裏。經理接錢熟練地撚了一下,確認一張不少後,就諸事不管了,一揮手讓保安各自散去。
“小姑娘,誰都有為難的時候對不對?我這個人沒別的弱點,就是心軟,看不得別人有難處。來,先喝杯果汁醒醒酒。喝完我開車送你回家。”這位披發仙的嗓音溫柔極了,簡直讓雪梅感動得要掉眼淚。
“我會讓爸爸把錢還給你的。我家住在槐樹街38號,兩層的石砌小樓。大哥,今天多虧了你……”
“唉,說這些幹什麼,快喝吧,喝完了好送你回家。你不是說你爸爸在等你嗎?”
雪梅聽話地點點頭,在昏暗的燈光下看不清周圍的人在竊笑,她一口氣將果汁飲盡,可是喝到最後時感覺味兒有點兒不對。
“這……這是什麼?”她疑惑地舉起杯子,想湊到燈下看個清楚,可是杯子變得沉重無比,自己的身體卻輕飄飄地不由自己做主。隻聽“啪”的一聲,杯子落在地上,碎玻璃在腳下閃著淡紫色的幽光。她的身子倒下的一刹那,有七八隻手爭相抱住了她。
“小嫩貨,讓你領教一下什麼是男人。哥哥好好疼你……”
“救命啊!放開我,我殺了你們!不,不!!爸爸,爸爸呀!”
劉南輝從噩夢中驚醒,一頭冷汗。他忽地坐起身來,女兒淒厲的哭喊不知從何處傳來。這聲音那麼痛切,那麼真實,僅僅是出現在夢中就已經讓劉南輝五髒六腑都翻攪起來,眼眶裏頓時蓄滿了淚水。他環顧四周,寂靜的深夜一片漆黑,自己是歪在沙發上合衣盹著了。他摸索著下地開燈,看看牆上的石英掛鍾,正指著午夜兩點二十分。他是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等雪梅,左等右等不見回來才睡著了的。這孩子會不會已經回來了,不願吵醒了爸爸,自己悄悄地睡下了?劉南輝明知這種可能性不大,可還是滿懷希望地輕輕推開了女兒臥室的房門。
這兩個孩子睡覺的時候從不閂門。但他從女兒十三歲之後,就再也沒有在孩子睡下之後進過這間臥室。女孩子的房間特有的淡淡幽香彌漫在各個角落。隨著房門無聲地打開,這股難以描述的奇妙香味使劉南輝抖顫了一下,竟有些莫名地緊張。
雪梅的床鋪空著,枕頭被子都整齊地碼在床頭。劉南輝的一顆心直墜下去,繼而狂躁地亂跳起來。他一隻手扶住了門框,手指用上了力氣好使自己不至於倚門倒下。他哆裏哆嗦地站在那裏隻是發著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