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元店裏幾乎每天都有新人住進,舊人離去。離去的要麼已找到了工作,要麼因無錢住宿而流落於街頭。
一般來說,學曆(級別)高的,技術香的,尋工容易,且薪水也不菲,反之亦然。
有一曾留學澳大利亞的女士,年約三十,南京人,是一碩士,長得胖乎乎兒的,足有七、八十公斤。因暫未找到對口專業,遂去國貿大廈一公司做兼職翻譯,月薪三千餘元,找工僅用半月時間。
另有三人同種技術,都是建築設計。有位曾公費赴美留學一年,也是半月找了份兒工,試用期月薪將近兩千五,公司配一室一廳;另位為本科,找了月餘方找到事兒做,月薪一千八;還有位是大專,因兩月未找到事兒,後就打道回府。
技術不香的,就象有位來自京城的政治老師,也是本科學曆,但尋工數月仍未著落,直至彈盡糧絕後,隻好借路費返回了京城。
梁民尋工也自是十分不順。僅管技術可以,但一來僅為大專,二來又是自學的,(有些招聘公司明文規定,“五大生”免談。)故找了將近月餘,仍無棲身之處。
九月初時,梁民錢已用盡,無奈他又象梁燕借了五百。因常在炎炎烈日下四處奔波,再加心理壓力過重,故月餘下來,梁民的臉越來越黑,嘴唇漸紫且已幹裂。這使梁燕的心裏非常難過,除了支助點兒錢及口頭安慰外,她委實也無法兒替他分憂解愁。梁燕從梁民憔悴的身影上,漸漸地對貧困產生了恐懼,也對梁民所言的美好前景,開始有所懷疑。
有次深夜在草坪上,梁民抓住梁燕的雙手眼望著她說:
“小燕,我定能找到事兒做,你要相信我。”
梁民之所以說這句話,是因梁燕無意中流露出了失神的眼光,這眼光使他心底裏有點兒惶惶然。目前梁燕是他唯一的精神寄托,不管遭遇什麼樣的困難,他都心裏默默地想,他身旁至上還有個愛他的梁燕在支持他。他為了自己,也為了梁燕,無論多大的困難,也都要想方設法兒地去克服,這就是他雖身心疲憊,但仍堅信自己定能找份兒事做的緣由。然而梁燕偶爾流露出的眼神,好似對他所描繪的美好藍圖,產生了懷疑與否定,這就讓他心內很是擔憂!梁燕雖與他相識短暫,但他的心已被她占領,他需要她,他的生活不能沒有她。
“我當然相信你啦,民哥,你比我想象的還要堅強。”
“小燕,我們都不是孩子,我知你心裏想的是什麼,由於暫時遇到了點兒困難,或許你對我們的整個未來都產生了懷疑。其實你不必顧慮太多,在人的一生中,這點兒困難算什麼呢?更何況不經一番風雨,何來美麗彩虹?此類例子古今中外比比皆是。假如我想尋份兒雜工,或許早已就上班了,你說是不是?你要把眼光放長遠一點兒嘛。”
梁燕埋頭於梁民懷內,聲音頗為淒楚地說:
“民哥,我怎麼不相信你呢,隻不過有時看到你疲憊憔悴的神態,我就心裏特感難受。”
梁民撫mo著梁燕的秀發,眼眶一熱,兩滴清淚落在了她的發稍,他半晌默默無語。
過了會兒,梁民方緩緩說道:
“小燕,其實那些靠自己努力拚搏而成功的人,沒一人是一帆風順的,都承受過苦難的打擊與磨煉。俗話說‘吃盡苦中若,方為人上人。’,吃這點兒苦,其實也不算什麼。再說求職不易,若謀份兒差事也就懂得珍惜,力求在崗位上能做出一點兒業績。”
“民哥,你安心找吧,若錢不夠用,你開口便是。”
“小燕,我真的怕你對我失去希望,其實眼前是黎明前的黑暗,闖過這道關口兒,或許以後便是康莊大道了。”
兩人偎依於一起,在廣袤的繁星閃爍的夜空下,聊至深夜。
接著又過半月,工作仍無音訊,梁民開始心亂如麻,坐臥不安,有時傻傻地望著牆角的一隻舊拖鞋發呆,有時腦內茫然的驀地從床上一躍而起,清醒後又倒於床上用被子蒙頭而睡。他終於想喝酒了!
當梁民低著頭悶悶地手提瓶二鍋頭,剛步入十元店時,店老板隨即喊他:
“梁民,剛才有你一個電話,對方讓你複電。”
梁民忙放下酒瓶,按對方號碼撥打電話,“喂,您好,我是梁民,請問剛才是您找我嗎?”
“是啊,剛才找你時,接電話的說你出去了。我是四海物業公司,明天上午你來公司麵試,好嗎?”
“好的好的。”
“你知不知乘車路線?”
“知道。”
“知道就好,再見。”
“再見。”
放下電話,梁民長籲了口氣兒。這家公司他在月前就遞了求職表,估摸已毫無希望,未料在他心如火焚時,竟出乎意外地送來了福音。
梁民酒也不喝了,忙打開本《實用物業管理》,從頭至尾地仔細翻閱,直至深夜。
上午七點多鍾,梁民乘車去了四海物業管理公司。公交車內播放著首薩克斯如泣如訴的《回家》,他靜靜地呆望著前麵行駛的車輛與沿途風景,腦內一片茫然。
到後他發現四海公司接收的物業,是尚未建成的綠怡花園,總共十二棟,已建八棟,還有四棟正加緊施工。一棟的首層暫用於公司辦公,樣板房設於三棟。售樓處距綠怡花園有數十米遠,售樓廣告也做得有神有色,巨大的橫幅高高懸掛,紅、黃、綠、藍的彩色小旗沿路插滿,迎風招展。
梁民走進辦公室後,莫經理先簡問了些他的概況,隨後就詢問專業知識,他認真細致地一一作了回答。莫經理聽後感覺尚可,不過也指出有些小節他還模糊不清。
最後莫經理臉帶微笑的眼望著梁民說:
“公司待遇是包住不包吃,八小時製,周日休息,月薪一千五,試用期三個月。你覺怎樣?當然你若有何要求,也可提出來。”
“我覺公司待遇不錯,至於個人要求,暫時尚無。”
“有的年輕人,或許嫌此處較為偏僻,我希望你安下心來好好幹。再者我閱人無數,覺你是一誠實有修養之人,故也望你過來好好幹,若沒別的事兒,明天就來上班吧。”
“好的,謝謝莫經理。”
出了綠怡花園後,梁民的心情愉悅至極!
乘車返回後,梁民先去路邊兒快餐店吃午飯,還特意要了瓶青島啤酒助興。飯後遂回店休息。
下午兩點半鍾,梁民用涼水洗了把臉後,就興衝衝地去老上海餐廳找梁燕,劉經理看見梁民後,神情似乎有點兒不大自然。
“劉經理,麻煩你叫一下梁燕。”梁民態度謙恭地笑言。
“你稍等。”
未幾,梁燕出來。兩人走至餐廳後麵的數棵假檳榔樹下後,便坐於一石椅上。
“看你眉飛色舞的模樣,估計已找到事兒了吧?”
“謝天謝地,總算找了份兒工。”梁民興奮地撫掌含笑。
“做什麼的?”
“是一物業管理公司,離此稍遠,條件不錯,試用期月薪一千五。”
“哇,這真是太好啦。”
“喏,這是公司地址、電話。”
梁燕眼望著紙條出神,“民哥,找工不易,望你試用期內可千萬別出差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