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名將嚴尤
嚴尤和嚴允不由得舉目隨林渺的目光望去,果見遠處有幾點火光迅速向這邊蜿蜒而來。
“哼,劉玄呀劉玄,這可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嚴尤自語地冷笑道。
“你們不如在艙中先用茶吧!”嚴尤望了望一身男裝,卻容顏憔悴的白玉蘭,微有些憐惜地道。
“謝將軍!那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林渺坦然自若地道,仿佛根本就沒有考慮到什麼身份。
嚴尤和嚴允都笑了笑,他們並不介意,反而更覺得親切與輕鬆。
“來人哪,帶幾位到艙中休息,準備茶點讓貴客食用!”嚴允吩咐道。
“是!”那衛隊隊長此刻對林渺顯得極為客氣,他們倒也有些佩服林渺的膽色,敢這樣跟嚴尤大將軍說話。要知道嚴尤可謂是朝中第一上將軍,本是朝中大司馬,但由於當初曾建議王莽放下匈奴的問題先對付山東的盜賊,便被昏君王莽罷了官,但後來因樊祟勢大,又不得不再次請出嚴尤,拜為納言大將軍,其身份在軍中比之五虎大將軍更高,可林渺與之相談卻似乎沒有半點壓力。
林渺諸人也不客氣,他確實想讓勞累的白玉蘭好好休息一下。
“熄掉風燈!”嚴尤向官兵吩咐道。
官兵們立刻依言照辦,知道將有大敵要來,兩艘三桅大船同時摘下十二盞風燈,隻留下艙內低暗的燭光,相較於漆黑的夜空,船上依然是一片黑暗,兩艘大船便像是蟄伏於河畔的巨獸。
與此同時,大船之上燈火突滅,漸行漸近的劉玄諸人自然不會沒看到,他們也感到奇怪,不過為了追回白玉蘭,他們絕不會甘心半途而退。他們追到河邊,本以為林渺諸人已渡河而去,但卻發現河邊有蹄印向下遊而行,也便追了過來,遠遠地便看見了幾點細微的光影,由於太遠,根本就看不真切,等他們跑近一些,那光影又滅了。
“不好,剛才那光影好像是他們在渡河!”白慶猜測道。
劉玄也覺得這個可能性極大,因為他並沒有看見那黑暗中的大船,而在遠處也無法估計那光影的高度。
“我們快追!”劉玄道,到這時他們才發現雙方的蹤影,又怎肯放過?從開始到現在,他們似乎都一直沒能摸到敵人的背影,總跟在其屁股後麵亂轉,這使他們感到極為窩囊。
劉玄沒有回平林軍中,是因為他要在湖陽世家之中商量更大的事情,對於那個什麼林渺,也是他必殺的目標,因為此人知道他是魔宗護法的身份,這樣的人,自然不允許其活在這個世上。
劉玄諸人再疾追數裏,仿佛又看到了一點光亮,那是自船艙之中透出的微弱光亮。
“前麵有船家!”白慶道。
“不是,是大船!”劉玄帶住馬韁,他隱隱感到有些不對勁。
“滅掉火把!”劉玄沉聲吩咐道。
十幾支火把頓滅,他們也知道,如果處在敵暗我明的情況之下,很可能會吃虧。但是劉玄也有些惑然,如果河中所泊真的是大船的話,那會是什麼人呢?若是林渺,他又是自哪裏弄來的大船?若不是林渺,又會是什麼人呢?如果對方故意將自己等人引向這裏……會不會是一個陰謀呢?
“我過去看一下!”白慶淡淡地道。
“小心一些!”劉玄叮囑道。
白慶點了點頭,這裏沉寂得有些異常,或許並不是真的異常,而是那大船給人心中造成了一種無形的壓力。
白慶領著數人策馬便來到大船的近前,船上卻是沒有半點動靜,連最初微弱的光亮也消失不見了,整艘大船便像是蟄伏在河中的巨獸,死寂一片。
白慶也感到有些訝異,他看到的不隻是一艘大船,而是兩艘,兩艘船都是一樣黑漆漆的一片,仿佛沒有一個人存在,連船頭上的風燈也沒了,這不能不讓他感到意外。他看不出這兩艘船的來頭,而在這樣的河麵之上,停著這樣的兩艘大船本就是極為突兀的。
“船上有人嗎?”白慶身邊的一名白府家將高聲喊道。
船上仍沒有半點聲息,沒有人回答他們的問話,隻有一些餘音在空曠的河麵上蕩漾不休。
白慶身邊的諸人不由得都相對望了一眼,如果他們就這樣沉默著絕不是辦法,因為他們是來追回白玉蘭的,萬一把時間白白浪費在這裏,讓白玉蘭走遠,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船上有人嗎?”白慶也喊了一聲。
依然沒有人回答。
“阿金,你和小齊上去看看,小心些!”白慶吩咐道。
“是!”他身邊的兩人下馬迅速奔至河邊,跳過兩丈多高的空間,躍上大船。
白慶望著兩人矯健的身影,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這些年來,白府培養出來的家將還確實不差,人人都可算得上是好手。
望著阿金和小齊消失在黑暗中,白慶突然感到一種極為不安,但他也說不清具體是因為什麼。
白慶身邊的另外四名家將也同樣產生了一種不安的感覺,有人提醒道:“總管,這船上好生古怪,我們還是把阿金他們喚回來,如果我們再喊無人答話的話,幹脆便把這鬼船燒掉,看他們還能沉默多長時間!”
“是啊,要是他們仍做縮頭烏龜不搭理,管他媽的是誰家的船,隻要不是我湖陽世家的便燒他個七零八落!”
白慶心想:“如果你真縮而不見,便是先對我無禮,也怪不得我放火燒船了!”思及此處,他不由得點了點頭道:“好,把阿金、小齊喚回來。”
“阿金!小齊……”白慶身邊的四位家將喊了一陣,可船上杳無聲息,根本就沒有人答話。
白慶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他心中不安的陰影繼續擴張。這兩個人竟然就這樣了無聲息地消失了,仿佛上了船之後便化成了空氣一般。
“總管,放火吧,我看阿金和小齊定是凶多吉少,這船很是古怪!”
“放火!”白慶咬牙沉聲道,此時他豈會不明白,這兩艘船上藏著極大的凶險,也許劫走白玉蘭的人便在這船上。隻是這人究竟是誰呢?若說是林渺,他不可能擁有這樣兩艘大船,若是別人,又會是誰呢?他當然知道這絕不是魔宗的船,而且若是魔宗的人,白玉蘭絕對不會跟著一起走,除非有白玉蘭非去不可的吸引力。
“呼……”立刻有兩名家將燃起火把。
白慶心想,此刻要是有酒便更妙了,他不禁憶起了林渺當日燒毀魔宗大船時的情景,僅用了十幾壇烈酒便把遊幽燒得狼狽而逃。不過話說回來,林渺這個人確實是個人才,沒能把他爭取過來,白慶有些後悔,但在這個亂世中不允許人有太多的後悔!
“嗖……嗖……呀……”一陣弦響與幾聲慘叫同時發出,還夾雜著一陣戰馬的慘嘶。
白慶吃了一驚,一排密密的怒箭自黑暗之中射來,殺得他措手不及,雖然他勉強避過,但那點亮火把的兩名家將卻連中十餘箭,倒地而亡,另兩名家將也中了數箭,卻非致命之傷。
“退!”白慶低喝,損兵折將之下,他豈會不知這大船之上伏有極為強大的敵兵陣容,若他還待在此地豈不是成了箭靶?
幾匹戰馬也都中箭而亡,白慶隻好掠身飛退。
劉玄在不遠處望著火光一亮的刹那所射出的那一簇弩箭,卻嚇了一跳,嚇著他的並不是那一簇弩箭,而是那艘大船。
在火光亮起的時候,由於火把的光亮距大船極近,這使劉玄看清了那兩艘大船的模樣,以他的閱曆,怎會認不出這兩艘大船乃是軍方的船隻?而且是軍方的戰船!
劉玄的眼力極好,雖然湖陽世家是造船的,但白慶所處的方位使他沒能看到船首,而劉玄與朝廷官兵打的交道多,所以他對官兵的戰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隻是他不明白為何這兩艘船連旗號都不掛。
白慶有些狼狽地退到劉玄的隊伍之中,憤然道:“我們以火箭燒掉這兩艘破船吧!”
劉玄望了白慶一眼,又望了望那兩艘大船,突然很堅決地道:“我想,我們隻好放棄這次行動退回去!”
“為什麼?”白慶和身邊的其他人也都為之愕然,不知劉玄此話的意思。
“因為這是兩艘軍方的戰船,在它的前端包有特殊的鐵皮和牛皮,而隻看這型號,至少是大將軍級的戰船,若我沒有猜錯的話,船行此地的隻有納言將軍嚴尤,或者是陳茂,如果真是他們的話,即使我們傾力而上,隻怕也難討便宜,在這兩艘大船之上還不知藏了多少官兵,我們隻好認栽了!”劉玄認真地道。
“啊!”白慶吃驚地低呼了一聲,他本也感到這兩艘大船很奇怪,聽劉玄這麼一說,還真有些像。
“他們怎會船行此地呢?”有人問道。
“現在平林軍、新市兵和劉寅的舂陵兵聯合,宛城形勢自然危急,大概隻有嚴尤或陳茂兩人才能鎮住宛城,他們若是自陸路而行的話,必會驚動義軍,而水路走淯水,也無法瞞過義軍的耳目,所以他們便選擇了這條極偏僻的水道秘密前去宛城!而義軍把注意力都放在淯水和陸路上去了,卻會忽略這裏,嚴尤和陳茂果然非同常人!”劉玄讚道。
白慶諸人半信半疑,他們很難想象在竟陵的嚴尤和陳茂會自這裏去宛城。當然,如果真的是嚴尤或是陳茂在大船之上,以他們眼下的實力,根本就敵我相差懸殊,雖然劉玄武功超絕,但嚴尤和陳茂都是當朝絕世好手,又豈會輸給劉玄!而且這兩人身份特殊,身邊的親衛也都是高手林立,就是沒與白久兵分兩路,他們也沒有勝望,何況此時?
“他們怎會劫走小姐呢?如果他們是想去宛城,也不用如此打草驚蛇呀,這豈不是自暴身份嗎?”白慶又疑惑地問道。
“這個也正是我難以理解的地方,看他們滅去燈火、降下旗幟的架勢,分明是在擺一個陷阱讓我們鑽進去,可是他們若是想去宛城,確沒有必要在此故布疑陣,但如果說他們沒有劫玉蘭,為何蹄印一直延伸到此處……”劉玄的眉頭皺得很緊,他確實有些不解。不過,他並不想去賭。
“放火箭!”白慶吩咐了一聲。
立刻有人點亮了火把,他們並沒有準備專門的火箭,隻能把火把拆裝成火箭。
劉玄接過火把,道:“不用這麼麻煩!”說話間竟將火把甩了出去。
火把拖起一道慧星般的光亮,切開夜空準確地落向大船。
“哚……”驀地自大船暗處射出一支弩箭,準確無比地擊中火把。
火把在空中爆成無數零碎的火星,像煙花一般灑落江麵,而那支弩箭也同時墜落。
“嗖嗖……”一陣密集的箭雨如飛蝗般灑向白慶和劉玄諸人。
白慶和劉玄諸人都吃了一驚,剛才那一箭展示著放箭之人超凡的功力,他們也在這當兒看清了兩艘大船的模樣。
“叮叮……”箭雨雖然灑得漫天都是,但這群白家家將似乎有了準備,帶馬揮劍,擊落了許多,但是由於夜裏太暗,根本就看不見箭矢自哪個方向射來,隻能憑感覺格擋,仍有數人中箭,數匹戰馬慘嘶而逃。
“走!”劉玄低喝,他怎會不明白船上的人確如他所猜,事實上,他在湖陽世家中早就得到消息,說嚴尤和陳茂近日要去宛城,其行極密難以查探。這一刻,他一見這兩艘官方戰船,便已猜到一二。
他的心思十分縝密,絕不幹沒有把握的事情,此刻又是敵暗我明,對方滅燈降旗明顯是為了引誘自己前往並困住他。所以,即使是白玉蘭在船上,他也不會傻得去做這絕沒有把握的事情,而且能查到嚴尤和陳茂的行蹤,已等於勝了一場。
劉玄撥馬一走,白慶諸人也隻好跟在其後而行,沒有劉玄,他們更不敢與官兵交手,何況湖陽世家還不敢公開得罪嚴尤和陳茂。
劉玄竟然突地撤走,這下子倒大大地出乎船上眾人的意料之外,但是如果要追的話,也難追上劉玄的快騎。另外,他們根本就不可能全體追擊,若貿然離船追擊的話,立刻就會由主動變成被動,所以嚴尤也隻能任由數百步外還未靠近的劉玄撥馬就走。
“好狡猾的劉玄!”林渺自船艙底也爬了上來,聽著蹄聲的遠去,不由道。
“哦,何以見得?難道你知道劉玄因何而退?”嚴允訝異地望了林渺一眼,驚奇地問道。
“劉玄之走,自然是因為兩位將軍的存在。”林渺肅然道。
“因為我們的存在?難道他知道我們在船上?”嚴允反問道。
嚴尤也饒有興趣地望著林渺。
“自然能夠猜出一二,將軍雖然降下了帥旗,滅了風燈,但別忘了,這兩艘大船便是將軍的標誌,這包有鐵皮和生牛皮的大戰船隻有朝中水軍才有,而且如這三桅的大型戰船若非結隊出戰,豈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夠擅自驅離水師大營的?以劉玄的眼力和閱曆,他豈會不知道這兩艘戰船乃是新近在竟陵外大敗王常軍的水師快攻艦?而在竟陵,能有權讓這兩艘戰艦遠來此地的人大概隻有嚴大將軍和陳茂大將軍了,而兩位大將軍中的任何一位都是此刻勢單力薄的劉玄所惹不起的。”林渺淡淡地分析道。
嚴允不由得與嚴尤對視了一眼,林渺說出這些話來,他們才想到自己確實是百密一疏,忽略了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