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兵臨長街
寒風依然在吹,刮過那些死寂的房頂時,也偶有“嗚嗚”的鳴響,顯出一種極為異樣的色調,微微掀動著神秘人物那長長的淡黃色披風,拂動成一種極有動感而且美妙的紋理。
那伏在牆簷下瘦弱不堪的野狗,似乎感覺到了一種極為不安的情緒,也似感染了這種情緒,而顯得有些不安與驚懼,用那種有些迷亂而昏暗的目光盯了那神秘人物一眼,竟搖晃著用兩根拇指粗瘦得不堪承擔身體的前腿撐起上身,才慢慢地移動著屁股,緩擺著兩條後腿,微有些驚懼地挺直了身子,卻被風吹得一陣踉蹌。倉促立穩身子之後,才急匆匆地搖晃著身子艱難地向遠處一個角落中行去。
這一切,並沒有讓那神秘人物稍動一下,似乎在那馬嘶之後,他便已經漸漸死去,完全與眼前這個世界脫離,隻是他的軀體並不倒而已。
馬嘶之聲漸近,那雜亂的馬蹄之聲也漸漸成了這死寂小鎮的一道主旋律,驚碎了所有的沉默,卻帶來了一種極為不安的氛圍。但那神秘人物沒有動,依然靜靜地橫立在長街的中間,任由那吹過的寒風,往拂起的那件淡黃色的披風上撞擊。
蹄聲已經擊碎了長街的寧靜,馬嘶之聲並不是很雜亂,而是極有秩序地嘶吟著,像是被長街的淒慘所震懾。
戰馬的鐵蹄在輕輕地踏著,而且越來越清靜。因為戰馬已經全都停在長街的另一頭,很悠閑卻又極為緊張地停在長街之上。
那立在街心的神秘人物,目光在這時候才緩緩地睜開,像是沉睡的死神般幽森。
戰馬,不止一匹;長街,似乎塞得很滿,黑壓壓的一片,連吹過的寒風也無法露出。
“人呢?”那神秘人物自袖中伸出一雙幹瘦修長而顯得無比沉穩的手,攏了攏披風,冷漠地問道。
“你是誰?”立在戰馬之上,走在最前麵的中年人之聲音也似是從長街中撈起的寒風。
那神秘人物的眸子之中閃過一絲冷漠的殺機,低沉地道:“我叫付彪,乃是蔡公子派我守候各位的到來!”
“付彪?”那中年漢子神色間微微有些遲疑地自語著,半晌才冷眼望了付彪一眼,極冷漠地反問道:“蔡風此刻身在何處?”
付彪目中有些輕蔑地道:“你是什麼人?”
“本人宇文肱!”那中年人淡漠地應道。
“沒聽說過,破六韓拔陵為什麼不來?”付彪極為傲然地道。
“你!……”宇文肱顯然有些怒意。
“憑你也配問我們大王?”宇文肱身畔的一個年輕人插口回應道。
付彪並不生氣,隻是淡然一笑道:“破六韓拔陵來不來倒無所謂,可是所要交換的人呢?”
“所謂交換,乃要公平,我們的三爺呢?”那年輕人喝問道。
“你是什麼人?”付彪斜眼望了那年輕人一眼,疑問道。
“宇文洛生,怎麼樣?”那年輕人傲然答道。
付彪目光掃過那近二十匹戰馬,同時將近二十人的容貌全都收在眼內,但卻沒有一個是熟識的。不過,他卻知道眼下十數人中,沒有一個是好惹的,不由得放聲豪笑起來。笑罷方冷漠地道:“想不到破六韓拔陵竟會選擇你們這一幫無名小輩前來探路!說來大概是因為他怕了!”說完並不再言語,隻是極為瀟灑地轉身,迎著風,緩步而行,那淡黃色的披風,隨風而舞成如一麵大旗。
宇文肱與宇文洛生諸人禁不住大為愕然,沒想到對方隻說了這些,什麼都未曾交代便要轉身離去。
“站住!你要到哪裏去?”宇文肱喝問道。
付彪的腳步並沒有停,隻是冷冷地道:“去該去之處,你們又能如何?”
宇文肱沒想到對方竟將宇文洛生的語氣給學了去,不由得氣恨難消,怒喝道:“蔡風身在何處?難道他不想要淩能麗的命了嗎?”
付彪緩緩地停下腳步,冷漠得不帶半絲感情,道:“是你們不想要刀疤三的命!哼,沒有什麼人可以威脅到我,蔡公子已把此處事務交由我全權負責,你們根本沒有絲毫誠意,我又何必再留於此處?”
“我不信!”宇文洛生沉聲道。
付彪冷冷一笑,道:“信不信是你的事,是不是卻是我的事了!”說著再不多說,舉步便行。
宇文肱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向宇文洛生打了一個眼色。
宇文洛生立刻會意,摘下背上的弓,迅速搭上一支羽箭。
付彪並沒有停步,依舊那般從容地向那長街的另一個盡頭走去,似乎並不知道會有人自背後放暗箭。
宇文洛生眼中閃過一抹深沉的殺機,手中的勁箭毫不留情地飆射而出,當那“嗖”的一聲之清脆弦音傳入他自己的耳朵時,那根勁箭已隻距付彪不過一丈遠而已,速度依然未減分毫。
在馬背上所有人的眼中,那便就隻有一個結局——眼前這個驕傲而神秘的付彪一定會死於這支箭下!那是他們對宇文洛生的信任,也是對目前形勢的分析。因為付彪似乎根本就不知道有這麼一個勁箭的存在。
隻是當眾人正喜從心來的時候,卻聽到了一聲極為清脆而讓人心顫的聲音!
付彪沒有死,依然是那樣極為輕鬆地向長街的另一個盡頭走去,還是那般瀟灑自然。
箭,在空中墜落,緩緩地自付彪的後脖之上滑落而下,在那淡黃的披風之上輕輕地震蕩了一下,便落於付彪踩過的腳印之上。
沒有幾個人看明白了這是怎樣一回事,但卻知道箭是擊在金屬之上,因為那陣清脆而悅耳的聲音正是因為那帶鐵的箭頭擊在金屬之上才會發生的聲音。
何來金屬?付彪的脖子難道是鐵做的,會有刀槍不入的硬功?很多人還弄不清楚,但宇文肱卻看得很清楚,那是因為一柄刀!
一柄並不長的刀,也不怎麼寬,但卻有著一種莫測高深的魔力。來自何方,竟沒有看清楚!
宇文肱不由得感到駭然,目光不由得向街旁那空洞如死的房子掃了一遍,卻並沒有發現任何異樣。
“站住!”宇文洛生吼道,但聲音之中竟有些微微的驚懼!
沒有人敢追,那死寂的長街竟醞釀了無盡的殺機,似乎每一步都是一個難以破開的陷阱,是以,沒有人敢追,沒有人敢抬步向付彪的身後追去!
付彪再次停下身來,極為優雅地轉過身來,冷冷地望了宇文洛生一眼,有些譏嘲意味地道:“怎麼,你不敢跟我來嗎?為何老叫我站住?何不多放幾支爛箭玩玩?”
宇文洛生不由得臉色微變,心中極為惱怒,但付彪那一副莫測高深的樣子,卻讓所有人心底有些發毛。
“你難道就毫不關心蔡風心上人的安危嗎?”宇文洛生口氣有些緩和地道。
“但是,你沒有與我談判的資格,連最起碼的條件都沒有!你甚至連最基本的誠意也欠缺。因此,我沒有必要與你玩這一場遊戲,你去叫有資格說話的人來,至少,我必須知道淩姑娘在你們的手中,而且還是很平安的。否則,一切都是免談、空談!”付彪毫不留情麵地道。
“但是,我們也不知道我們的三爺是否安然無恙,否則讓我如何相信你?”宇文肱冷冷地接道。
“這裏可算是破六韓拔陵的地方,若是他對這些都沒有信心,我想他還是卷起鋪蓋回家摟著老婆睡大覺好了,免得讓天下英雄見笑!”付彪譏諷地冷笑道。
“你……”宇文肱聲音有些激怒地吼道。
付彪並不理會,悠悠地再次轉身。
“那我可不可以代為說話呢?”一個極蒼雄而渾重的聲音似乎是從地底中飄出來的,重重地擊在付彪耳鼓之內,激蕩得整個心弦狂震。
付彪的腳步這才真正地定在原地,緩緩地轉過身來,極慢極慢,便像是在表演一個慢鏡頭。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身後已多了一個人,一個極高大、極有霸氣的人。雖然靜立在三丈之外,但那種自對方身上散發出來的殺機已經重重地威脅到了他。
付彪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目光也有些疑惑地打量著對麵三丈而立的高大人影,卻沒有絲毫的驚訝。這一切,對他來說,似乎並沒有任何可以值得大驚小怪的地方,就是那人來時的速度,與那無聲無息的動作,也似乎並不能讓付彪感到有絲毫的驚奇。
那人的兩道目光便若冷電一般在虛空之中交纏著,漠然地注視著付彪,像是一隻伺機待發的野獸,是那般沉穩,那般冷漠。
“破六韓修遠!”付彪神情有些微微驚訝地呼道。
“遊山黑龍的眼力並不壞,不知道我可有這個說話的資格呢?”破六韓修遠冷漠地道。
“當然有,若是連破六韓修遠都沒有資格說話,恐怕,天下已經沒有幾個人有資格與我們公子說話了!”付彪哂然道。
“蔡風在哪裏?”破六韓修遠聲音極為平靜地問道,目光直盯在付彪的臉上。
“那淩姑娘又在何處?”付彪冷漠地回應道。
“我現在是先問你!”
“但我們現在是在公平交易,誰也不必想占什麼便宜,隻要讓我知道淩姑娘完好無損,我們自然會讓你見到安然無恙的刀疤三,這是極公平的。若是你有什麼不滿意的話,我們的談判隻能是不告而終,那種後果你自己應該比我更清楚。一個人為了一個女人而連自己最好的兄弟性命也不顧,我想,這個人便是再怎麼威風也難服人心,難道你不覺得嗎?”付彪極為傲慢地道。
“你是在威脅我?”破六韓修遠冷漠地問道。
“如果你這麼認為,我想似乎也並沒有什麼否認的必要,因為我並不是一個說假話的人!”付彪毫不在意地道。
“我又憑什麼相信你,刀疤三在你的手中?又怎樣相信蔡風將決定權交給了你?每個人都會說話,空口無憑之舉,我們每個人都會。更何況你付彪的一向作風,江湖中不清楚的人似乎並不多,這便是叫公平交易嗎?”破六韓修遠不屑地道。
“說得也有道理,那要怎樣你才肯相信呢?”付彪饒有興趣地反問道。
“自然是見到刀疤三的人,才能夠真的相信,否則,說得天花亂墜也不過是空洞之詞而已!”破六韓修遠淡然道。
“哦,想要見到刀疤三的人那極容易,但我要知道,在我讓你們見到了刀疤三之時,你們要能夠讓我們看到淩姑娘,這樣才叫公平!”付彪毫不放鬆地道。
“在我們見到刀疤三的時候,你們自然可以見到淩姑娘,難道,你還會怕我們不守信用?”破六韓修遠冷冷地道。
“笑話,我付彪怕過誰來了?若是你們想耍詭計,也無所謂,隻不過後果便由你們去承擔好了!我想應該是你們心中怕了,我沒想到在你自己的土地之上,竟會如此婆婆媽媽,真是好笑。至少遠來是客,多少要受些優待,可是你這處事方式卻真是可笑得緊!”付彪有些狂妄地道。
破六韓修遠神色微微一變,冷漠地道:“既然你這麼說,我們便先讓你們見一見淩姑娘也無所謂!”
付彪並不作答,凝目向宇文肱諸人斜斜地瞟了一眼,心神卻漸漸變得若一井枯水般平靜。他有一種感覺,一種戰意的感覺。因為他無法把握當兩方的人質同時出現後的局麵將是怎樣的一種形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