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人間溫情(1 / 3)

第十六章人間溫情

地上的落葉、塵埃、碎石被氣勁所激,紛紛激揚飛舞,並自四麵八方向禹詩彙聚過來,落葉塵埃越聚越多,禹詩的身形漸漸變得模糊不清。很快,落葉、塵埃彙聚如同一根巨大的黑柱,在半空中飛旋,蔚為壯觀。

秦月夜暗自納悶。

倏聞禹詩一聲冷喝,右掌高擎虛握。

無形浩然真力自右臂洶湧而出。

無數落葉、塵埃竟為其氣勁所牽扯,向他右掌疾飛而至。

極短的刹那間,落葉、塵埃與碎石落在他手中聚集如一柄黑色的劍!

秦月夜目瞪口呆。

都陵失聲驚呼:“虛魔罡氣,化物成真!”

不錯,這正是禹詩以其絕世神功“虛魔罡氣”聚物而化的“虛魔劍”!

此時,這柄似虛似實的劍已完全具備了劍的形體,禹詩高掣詭異至極的“虛魔劍”,殺氣大熾。

幽求目睹此景,頓覺心中劍意奔騰,興奮之情莫可名狀,體內真力亦由此而加速對各處被封穴道的衝擊。

禹詩在風宮四老中無論武功、心智都遠在其他三人之上,地位更顯超然,加上他心計如海,自風宮分裂為玄、白二流之後,更是行蹤詭秘莫測,極少有人見他出手,故對他的武功僅止於傳聞。

幽求與禹詩本同在風宮,素知禹詩的絕世神功“虛魔罡氣”之可怕,隻是當年他是風宮宮主之子,地位尊崇,禹詩絕不會與他交手,故一直沒有機會見識其武功。以“虛魔罡氣”化物成劍,這對因劍而狂的幽求而言,無疑具有極大的吸引力。

禹詩森然道:“老夫極少用‘虛魔罡氣’對敵,但你們對風宮聖物有不軌之心,老夫誓要將你們一舉斬殺,從此‘手刀足劍’將永遠在江湖中消失!”

此刻,他的聲音竟有了驚人變化,猶如金屬之鏗鏘聲!

“足劍”道:“‘手刀足劍’初次合璧,便與‘虛魔劍’一拚高下,總算不冤!”

都陵的右手一直隱於衣袖之中,從不示人,這時他緩緩舉起右臂,衣袖褪開外,赫然可見他的右臂竟泛著金屬的光芒。

那是一種類似青銅之物的光芒!

難道,都陵的右臂竟非血肉之軀?

若是如此,那麼“足劍”的左腿呢?

都陵以其並非真正擅長的左手劍法,就可躋身為風宮最精銳的“神風營”統領,那麼當他使出真正的殺手鐧——手刀之時,又當如何?

禹詩武功列於風宮四老之首,其修為必已至驚世駭俗之境,麵對與風宮有不解之仇的“手刀足劍”,他必會全力出擊。

“手刀足劍”初次合璧,虛魔劍隱伏多年後再展滅世威力,如此戰局,孰勝?孰敗?

戰意在奔瀉、洶湧。

秦月夜所領的素女門偏安東海,對中原武林的一些高手知之甚少。此時禹詩與“手刀足劍”雙方雖未出手,但她已領悟到天下武學的廣袤無邊,幽求的“錯劍式”是如此,禹詩的“虛魔劍”亦是如此。

驚世之戰,一觸卻發。

倏地,一個清朗而不失威儀的聲音清晰無比地傳入每一個人的耳中:“都陵,你讓為師失望了!”

聲音仿佛來自於天地冥冥間,又像是近在咫尺,一時間,竟無一人能分辨出聲音來源之處。

一股異樣的感覺頓時襲向禹詩心間,他自忖以他的修為,足以明察敵蹤,沒想到此時有人已經發出聲來,他竟無法判斷出聲音來自何處。

都陵聞聲驚喜跪倒,恭然道:“師父!”

“足劍”亦同時跪於地上。

禹詩心念一轉,身形倏然掠空而出,快至無形,“虛魔劍”破空而出,竟有驚人之利刃與空氣相磨擦之聲!此劍本是由枯葉、塵埃凝結而成,此時的一擊力逾千斤,竟亦不渙散,“虛魔罡氣”之詭異可怖,匪夷所思。

禹詩不能不對“手刀足劍”突襲,僅止“手刀足劍”,已不易對付,此時他們二人的師父又至,若是以一敵三,無疑凶多吉少。

禹詩的武功已高至常人無法想象之境,此時又是趁都陵二人分心時倏然發難,定然是必殺的一擊!

幽求不由大失所望,無論是“虛魔劍”,還是“足劍”,都是劍中異品,兩者之戰可遇而不可求,沒想到事情又起變故,無論禹詩是否偷襲得手,兩“劍”之戰都是無法目睹了。

禹詩的“虛魔劍”以席卷萬物之勢,直取都陵、“足劍”,劍法之快、狠,已無可描述,一劍之下,仿若已掠過了方圓丈內的每一寸空間。

倏然有一股旋風疾旋而至,一時沙石飛揚,塵埃漫天,難以視物。

但見旋風之中,有一團青影若隱若現,若有若無,旋風恰好擋在禹詩與都陵之間。

禹詩的“虛魔劍”挾驚世之勁,突破氣旋而入!

一聲驚天動地般的暴響聲後,立見枯葉、塵埃四處飛揚,禹詩則如枯葉般倒飛而出,直至數丈開外,方強定身形。

他手中的“虛魔劍”赫然已破!

塵埃、枯葉、碎石四散激射,竟挾有驚人力道,猶如萬箭齊發,秦月夜急忙揮掌格擋,而幽求卻因無法動彈,全身被射中十數處,感覺如利刃切割,頓時再添數道傷口,但卻恰好有三處已封穴道被射中,他本已以內力衝激被封穴道,此時受此意外“相助”,立時將所有穴道悉數衝開!但他卻並未急著起身,而是默默地調息真元。

此時,旋風漸止,那團青影亦漸漸現出真麵目。

赫然是一個高大偉岸的青衣人,渾身上下透露著一股與凡夫俗子迥異的感覺,眼如朗星,蘊含著無限智慧,雖是一襲布衣,卻有著讓人頓時崇仰之心的尊貴氣度。

秦月夜竟無法看出此人的年歲,甚至她幾乎無法與之正視。

禹詩心中之震駭難以言喻。

他絕不相信世間竟有人能在一招之間,將他的“虛魔劍”擊得潰散!縱然這與對方身法之快已可化實為幻,以至禹詩措手不及有關,但這足以說明此人的武功遠在他之上!

當絕不可能發生的事成為事實時,它所帶給人的震驚可想而知。

都陵恭敬地道:“多謝師父相救。”

“足劍”亦道:“師父,此人乃風宮四老之首,取其性命,猶如拆除風宮一根大梁!

聽她語氣,似乎其師尊一至,禹詩的性命已是囊中之物。

青衣人目光緩緩掃向禹詩,開口道:“你的‘虛魔罡氣’固然還算高明,但絕非老夫的對手。你走吧,小六,你將骨笛交給幽求。”

此言一出,眾皆愕然不解。

被稱作“小六”的“足劍”忙道:“師父,此骨笛乃風宮聖物,取走此物,必可大挫風宮銳氣,又何必交還於他?”

青衣人淡淡一笑,道:“為師自有主意。”

“足劍”小六再也不敢多說什麼,一揚手,骨笛已挾驚人破空之勢射向幽求,顯然是要借此泄恨。

她不知幽求穴道已解,而師父初時吩咐要保其性命,故骨笛所襲擊的並非幽求的要害部位。

幽求右掌倏出,以極為精絕的手法化盡骨笛力道,掌勢吞吐間,骨笛已一閃而沒。

“足劍”冷哼一聲。

禹詩自知武功遠遜青衣人,本已存有必死之心,孰料青衣人卻並沒有殺他之意,一時間隻覺心中隱隱有沮喪之情。但以他的性情心計,絕不會為逞一己之勇,而做無謂犧牲,當下向青衣人道:“尊駕神乎其技,禹某佩服得緊,告辭了!”

言罷即轉身離去,雙方實力懸殊,他若繼續留下來,隻會自討沒趣。

青衣人轉而對秦月夜道:“秦門主,幽求與你雖有宿仇,但老夫覺得秦門主應有比報仇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知秦門主意下如何?”

秦月夜立知青衣人不願讓她再殺幽求,何況此時幽求的傷勢已有所抑止,方才他收下骨笛時,動作甚為利索,以她一人之力,未必能對付幽求,當下不再猶豫,亦不說什麼,匆匆掠身而去,很快消失於夜幕之中。

這時,幽求緩緩站起身來,道:“幽某不明白令師徒三人為何要助我?”

青衣人淡然道:“人並不需要將每件事情都弄明白。”

幽求點頭道:“也許閣下說得不錯,閣下既然識得幽某,就當知道幽某求劍一生。洛陽劍會將至,隻怕劍會一過,幽某多半已性命不保,而幽某見識了閣下的武功後,若不能在有生之年與閣下一戰,必會抱憾九泉!”

“你要與我一戰?”青衣人緩聲道。

“不錯!”

青衣人緩緩搖首。

“為什麼?”幽求嘶聲道:“莫非因為我受了傷?”

“不,你有沒有受傷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感於我們師徒三人救了你的性命,所以今日你絕不可能使出那冤氣衝天的最強劍式。既然如此,這一戰就毫無意義!”

幽求一怔,沉默了片刻,方道:“你錯了,我幽求從來不會對任何人心存感激,我早已絕情絕義!”

青衣人哈哈一笑,道:“是麼?若真正的無情無義,又何來冤氣?你並沒有真正地絕情絕義,隻是自己不願承認罷了。”

幽求默默地聽著,不發一言。

青衣人又道:“你我之間若有戰緣,他日自有一戰,你也不必急於一時。”

幽求目光一閃,沉聲道:“好,我就等著那一天!”

言罷即刻轉身而去!

望著幽求遠去的背影,場中三人久久無言。

良久,青衣人方道:“都陵,你已不必再回風宮了。”

都陵愧然道:“弟子辦事不力,請師父懲罰!”

青衣人和聲道:“被禹詩識破身分固然是一個損失,但能救出白辰,總算值得。”

“足劍”有些不安地道:“都……都師兄雖說已從炎越口中得知風宮並未找到他,但弟子尋遍江湖,始終不曾發現他的蹤影,不知他……是否真的脫險了?”

都陵忙道:“你放心,隻要風宮未找到他,其他情況,白辰一定能夠應付的。”

“不錯,連風宮那種龍潭虎穴,他也能隱下身來,足見他有過人之處,相信不會出現什麼意外。”

“足劍”小六躊躇片刻,終還是道:“弟子一直不明白師父為何……既放走了禹詩,又讓幽求走脫了?”

青衣人道:“你們可知世間最有可能殺幽求的人是誰?最有可能救幽求的人又是誰?”

都陵和小六麵麵相覷,隨即搖頭。

“欲殺幽求的人固然很多,但有殺他能力的人卻極少,其中以幽蝕最有取其性命的可能。”

都陵暗自點頭,心想今夜若非自己與小六及時出現,師父的推測已成了事實。幽蝕是風宮玄流少主,眼線廣布,勢力強大,對幽求又深為忌恨,正是最有可能取其性命的人。

青衣人接著道:“而最有可能救幽求的人,則是風宮玄流宮主容櫻!”

都陵與小六齊齊失聲道:“這卻為何?”

“個中細節為師亦不甚明了,但有一件事卻足以證明這一點。幽求曾隱於試劍林中向範書之子傳授劍法,無論是範書之子,還是其他人,想取幽求性命的人都為數不少,但卻沒有人能攻入試劍林內,究其原因,就是容櫻一直暗中安置了風宮玄流高手在試劍林中守候。若是一朝一夕,倒也不奇怪,而容櫻此舉卻堅持了五年,直到幽求離開試劍林。即使是在牧野靜風與容櫻爭戰最激烈之時,她亦未撤出試劍林內的人馬,由此可見容櫻與幽求的關係非同一般。”

“弟子明白了,最想殺幽求的人與最有可能救他的人恰好是母子二人,而這一對母子又是風宮玄流地位最為尊崇者,隻要幽求一日不死,她們母子二人就絕難真正同仇敵愾!”都陵恍然道。

青衣人微微頷首。

“師父放走禹詩,定是另有用意,對嗎?”小六道。

青衣人高深莫測地一笑,答非所問地道:“都說禹詩智謀過人,但願不是名不符實!”

與藥鼎山相距十餘裏的一個小村莊。

說是村莊,其實隻有五戶人家,皆以打獵采藥為生。

村莊背倚群山,村前有一條小河,倚山而傍水,景致優美。

逆著河流而上數十丈遠,便有一條瀑布,高約十三四丈,瀑布自崖頂激衝而下,猶如白色匹練,直墜下麵的深潭。

瀑布下的水潭有數丈寬,因為下遊的河水低淺,村裏人常來此水潭洗衣淘米。

這一日,忽然有五人經過村子,五人皆神色匆匆。村莊人煙稀少,極少有來客,也並無其它莊子的人要由此經過,故村莊裏幾乎從不會出現外人。這五個人的出現,立時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當村人見五個不速之客穿過村子,向瀑布方向走去時,立即有一老者遠遠地呼道:“客人請留步。”

五人相視一眼,眼中皆有狐疑之色。

隻見一個頭發花白、一臉勞苦之象的老者氣喘籲籲地小跑而至,喘息著道:“五位客人要去何處?”

那五人中一微胖者道:“老人家為何要問這個?”

老者道:“由此去不遠就再也無路可走,更無法去其它村莊,五位客人是否走錯了路?”

那微胖之人打量了老者幾眼,方道:“原來如此,實不相瞞,我們五人是替一位解甲歸田的官老爺來此察看地形的,聽說這兒景致不錯,風水亦好,就想為之在此建造幾間屋子,頤養天年。”

老者道:“這兒景致的確不錯,至於風水……唉,本也是不錯的,多少年來,村裏的人無病無災,隻是……隻是……”欲言又止。

微胖之人與其同伴相視一眼,又道:“老人家但說無妨,若是……若是貴地有甚不便之處,我們幾人也好回去稟報。”

老者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般道:“建宅落根可不是小事,若不把實情告訴你們,我心中終是不踏實。實不相瞞,前天傍晚,這兒發生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讓村裏人著實吃驚不小,有人甚至想就此搬遷了。”

那微胖之人“哦”了一聲。

老者指了指遠處的瀑布,接道:“事情就出在那邊……”

聽到此處,其餘四人皆顯得有些緊張了,微胖之人輕咳一聲,那四人的神色方漸漸和緩。

老者繼續道:“前天傍晚,村子裏有幾個姑娘、媳婦在那水潭中洗衣。突然間,隻聽得‘嘩’然一聲,一道白光突然從那瀑布中飛了出來!”

五人皆神色微變,微胖之人道:“怎會有白光?”

老者心有餘悸地道:“大夥兒嚇了一跳,跑去定神看時,那道白光已幻化為人形,竟是一個漂亮的小姑娘,見過那姑娘的人都說就像畫中的人一樣。其實,那怎會是真正的人?多半是水潭裏的魚精!這水潭下邊深不見底,與東海龍宮連著哩!”

那微胖之人忙追問道:“那……那魚精後來怎樣了?”

“大夥兒都嚇傻了,隻見那魚精從瀑布邊飛了出去,轉眼間就不見了蹤影!若有大老爺來這兒頤養天年,本是我們的福分,隻是這件事可也不能隱瞞。”

“後來,你們有沒有去水裏看個究竟?”

老者嚇了一跳,連連搖頭,道:“現在誰也不敢去瀑布邊了。”

微胖之人的臉色忽然變得無比陰冷,他對四個同伴沉聲道:“將村裏的人全部殺盡,一個不留!”

老者一呆,一時竟反應不過來,茫然道:“什麼?”

話音剛落,他便覺喉間一甜,立時緩緩向後倒去。

倒下之時,他的雙目猶自睜得極大!

他永遠也不會明白自己為何被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