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縣不在京畿之地,雖與襄縣相鄰,卻正好遠離運河沿線,倒未成經濟發達之地。因而便是無宵禁之限,夜晚入深,街上的攤子也都收了。蕭條的大街上,最後的餛飩攤正在收拾歸家,杆上掛起的燈籠照路也顯昏黃。
“來份餛飩。”
“姑娘,我這都收攤了,想吃還是明早再來吧。”
正在收攤的老板聽聞,頭也不抬繼續忙活自己的事。念著要開始存錢過年,最近便開始全天賣餛飩,想著能多賺一些。
“我餓了。”
聽姑娘聲音冷冷淡淡,老板心性好,念天色不早了又是入冬有了寒意,看了看還剩有的食材,歎了口氣道:“那姑娘找張桌子坐下罷,不過要多等些時間……杜小姐?你這夢遊症又犯了……”
那人靜靜坐在長條凳上。雙目迷茫,一身素蘭裙衫,光線不強,卻可辨認出那模樣長相正是杜家的小姐杜辛夷,隻是臉色慘然。老板自言自語幾句,長長一歎,專心做起食來。
“老板,麻煩來兩碗餛飩。”
又是一個聲音響起,兩男子找張挨著灶邊的桌子坐下。正是江離與昌蓀,二人晌午才至戶縣,夜間無事出來走動走動。
老板哭笑不得,反正也要做,隻得多做兩份:“唉,這如何都不睡,偏偏出來吃餛飩。”
“賢弟。”江離悄聲喚了聲昌蓀,眼神示意坐在他們斜對麵的杜辛夷。
夜深人歸,女子獨自一人,渾身又透著邪氣,難免引人注目。昌蓀應聲看去,隻一眼便覺有些熟悉,隨著老板用勺子無意敲打鍋沿發出的脆聲,腦子也猛然靈醒,她的模樣和某位人的影子相重疊。
“老張,還沒收攤呢?”
打更的更夫手提燈籠路過,閑來無事搭上一句。
老板不甚憐慈:“唉,給杜小姐做碗餛飩。”
“杜小姐這是又犯夢遊症了?”更夫驚訝地發現了坐在那裏的杜辛夷,一時也憐憫之心泛起:“唉,杜公子一個好好的少年郎,偏生為了杜小姐這個妹妹一時衝動殺了未來妹夫。以命相償,這杜家也是該有此劫啊。”
“大哥……”杜辛夷的雙目突然轉了一下,聲音冷冷冰冰,僵硬的就像死人說的話。
老板和更夫又是一驚,麵麵相覷,覺得不像是夢遊症,以為她是受刺激過度。老板將一碗熱騰騰的餛飩端至杜辛夷麵前,安慰道:“杜小姐,吃完早些回去罷。近些日子咱們戶縣也不太平,夜裏容易出事。”
杜辛夷不言,低頭吃起餛飩。熱霧直接撲上她的麵頰,她也好似感受不到滾燙,一個接一個的往嘴裏塞。
“哎呦,杜小姐你慢點吃,且晾晾小心燙著。”老板擔心想攔她一下,但見她沒有絲毫反應,終是歎了口氣,轉身回灶台,“說起來,杜公子之前也經常帶杜小姐來吃餛飩。”
江離與昌蓀盡數聽在耳中。由此可見,他們兄妹二人感情確實很好。
“小姐!”女蘿見她不見,匆忙找了出來,聽到老板多嘴提大公子立馬打斷,將杜辛夷扶起,溫柔道,“小姐,這大晚上的怎麼跑出來了,讓我們一頓好找。快些隨我回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