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十八,天氣還是比較好的。近中午的時候,暖陽也在往中天上,外出散步也挺適合。
馮植才回來一兩日,是送何三秀回來的,順便等過了年再回江北提刑司。屆時,何三秀便在東都馮家養胎了。
馮植家中是做染布坊的,馮植是家中的長子。其三叔馮蓼是個提刑官。馮植自小受三叔影響,對審案斷獄有著極大的熱情。成年後放棄家中產業,走入仕途。從最開始的小縣官開始,一步步走到今日的地位。
何三秀是個閑不住的主,一有機會就要往外溜。馮植無奈,隻好每日陪她四處轉悠轉悠,讓她透透氣兒,也讓她安生點。
這不,趁著天氣好,就陪她出城走走。沒想到,又遇見了命案。
在樹林中,碰見一具上吊的女屍,還是何三秀最先發現的。幸虧何三秀膽子大,這些都見怪不怪,若是一般婦人,小產都有可能被嚇出來。
東都熙熙攘攘,特別是進入主要的商業區後,更是難以挪動步子。兩邊高樓小攤,一片紅火喜慶,這是在為過年營造氛圍,而來往的也多是辦年貨的。毛棣對此景象甚是感興趣,一路滔滔不絕。
“每年過年過節,山莊也都是熱熱鬧鬧的,不過像這麼熱鬧的還是頭次見。”
陸荊被毛棣纏著,隻能先顧著她,連和若木、九斤分開了都不知曉。
若木的目光多是在小攤上流連,瞧見客棧就想起名揚客棧裏的家人們。每年過年她都是巫山名揚客棧兩邊顛簸,不過團圓飯都是在名揚客棧吃的,因為師父和師兄不太喜歡過節。初一觀音庵的一點喜慶都是師父師兄做些比平常要多些的吃的敷衍出來的。
每次過節過年,她也都會想著給名揚客棧的孩子們買些什麼。今年她不去了,不知道名揚客棧是否還是跟以往那般熱鬧,自己一個人,這年也不知要怎麼過。
便是在東都,也少不了貧窮至討的乞丐。他們瑟縮在一件破破索索的麻衣裏,雙目渙散,渾身發抖,嘴唇發紫。捧著破碗,遇到心情好的行人可以多接受些饋贈,雙目便集中的發亮。許是要過年了,辭舊迎新,大家都很大方,銅板聲不絕於耳。
若木經過他們時,腳步便不自覺放緩。同是天涯淪落人,難免會有心心相惜之感。摸了摸口袋,卻是空的,這才反應過來,她身上一分錢也沒有,現在都是寄人籬下。麵對對方希冀的目光,她隻能抱歉的笑了笑,灰溜溜逃走。
“若木姑娘。”九斤突然叫住她,將身上的一些銀兩遞給她,撓了撓頭笑道,“好容易出來一趟,你看看你想買些什麼?我回去再找王爺銷賬。”
若木瞥了眼他手裏的碎銀,猶豫片刻,一把抓過去:“你不用找王爺了,這當是我找你借的,日後必定還了。”
“好。”九斤笑道。
若木很爽快地蹲下,將銀子放進瘦小的那個小孩子的破碗裏,摸了摸他雜亂又髒兮兮的頭發道:“希望你也能遇見一個好心人。”
“謝謝姐姐!”小孩子咧嘴笑道。
若木起身,迅速扭過頭,眨了眨氤氳的眼睛,眼前又是一片清明。心情卻不覺跌落,再次回想起了七歸師兄,師父也不知道去哪兒了。她從無家到有家,現在又是無家之人了。
“若木,九斤,你們怎麼在這兒?王爺呢?”
一道熟悉的鏗鏘的聲音將若木擊醒。順著聲源看過去,原來是何師尉這個傻大個,九斤正在跟他應對。在何師尉的身後,還跟著個大家閨秀及其丫鬟。那個大家閨秀,看起來挺好看的,鵝蛋臉略顯福潤,細長黛眉,大大的眼睛略顯深邃,脈脈含情。雙手交疊放在身前,麵含淺笑,如春風拂麵。
“何將軍,我們正是跟王爺一起出來的,不過好像是跟王爺走丟了。”九斤一點負罪感都沒有地解釋,“這位是……”
“我們老爺是禁軍統領。”小姐身邊的丫鬟適時介紹提醒。
九斤立馬反應過來,行禮道:“小人九斤,見過範小姐。”
若木在一旁冷眼相看,默默地後移了些步子,借著來往人流做擋,假裝不是他們這堆兒的。耳尖地卻聽見從身旁酒樓出來人的議論。
“哎喲喲,聽說,那個被劫走的丫鬟在城外上吊自殺了。沒多久之前被發現的。”
“是那個東都府衙文書家的那個毒殺主子的丫鬟?”
“可不是,逃出去了還自殺,看來是良心上過不去。”
“嘖嘖,本來就是個沒良心的,還談什麼良心……”
若木聽著忘了神,目送他們越走越遠,連何師尉叫她都沒聽見。他們說的那個丫鬟,應該就是荇兒,荇兒不是受冤的?怎麼會自殺。難不成又是江葛作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