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如意的劉海垂下來遮住大半個額頭,她用手抱住自己的臉,狠狠搓了一下才開口:“齊天平,你知道為什麼我從來不在手指上塗指甲油嗎?因為我不敢!”
“三年前,我去了趙啟山開的房間,最後一刻反悔了,開了門往外跑,但又被他抓了回來扔到床上,我還是不願意,從床上翻下來,他卻把我死摁在床沿,將我的身體翻過去,他就站在地上,我上身在床上,下身卻掛在床沿,腳不著地,他力氣好大,我快疼死了,使勁哭,使勁吼,但是我越哭他好像越興奮,床被他撞得嗙嗙響,我疼得實在不行,手就使勁抓著床沿的木板,最後做到完,他從我身上爬下來,我滾到地上,十指全是血,指甲裏塞滿了從床板上剝下的木屑…”
“……別說了……”
“不,你聽我說完……”紀如意用手指飛快的掃了一下已經沾了眼淚的眼楣,繼續說:“這並沒有完,他吃了藥,十分種後卷土從來,我從地上被他拖到床上,又從床上被他扔到地上,整整一夜…那是地獄,我從一開始的聲嘶力吼到最後隻能麻木地任他擺弄,從身體到心,全部都沒有反抗的力氣…”
說到最後,紀如意已經泣不成聲,這些年她都不忍回想這些沾了血的經曆,如今一字一句講給自己心愛的人聽,切膚之痛,泯滅初心。
“好了,不說了,不說了,行不行?”齊天平的聲音已經變得很低,低到仿佛是說給自己聽。
“我不說,這些過去也是存在的,齊天平,我越愛你,就越痛恨自己,痛恨這些過去,所以我總是使勁跟你磕,讓你生氣,讓你覺得我不可理喻。而你對我越好,我就越害怕,怕自己離不開你,怕自己最後死無葬身之地。你跟趙啟山是仇人吧,有私怨吧,所以要是哪天你摟著我站在他麵前,他會怎麼想?他會想,這個你捧在掌心的女人,曾經自己爬上了我的床被我玩膩了的,對不對,嗯?”
她又學齊天平說話了,但最後那個嗯字的語調,她始終做不到像他那樣的氣定神閑,總是帶了點破音,喉嚨沙啞的,她身體一顫,眼淚就掉了下來,趕緊吸了吸鼻子,用手背擦掉。
齊天平抬起頭,深呼吸,望著滿天的星星,一顆顆璀璨晶瑩。
“紀如意,那你還記不記得,三年前在景辰大酒店,你從趙啟山的房間裏跑出來,跑到走廊盡頭,遇到另外一個男人正刷卡進房間,你跪下來求他救你,但是他卻沒有,而那個男人,就是我…”
所以說,命運就像一張網,我們都是裏麵的魚,你遊得再遠,網一收,我們也都得回去。
命數流轉,往事易碎,你愛的人和愛你的人,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
紀如意的腦子已經停止運轉,隻反複回蕩著那句:“那個男人,就是我…”
“我在這圈子裏混了這麼久,知道趙啟山的為人,也知道這行的規矩,所以那天我壓根就沒有想過要幫你,至於你的臉,一轉身我就忘記了。隻是趙啟山回來將你拖走的時候,我恰好看到了你腰上的紋身,三年後,在暗香,那天你穿的是透視裝,拿著杯子坐在吧台的高腳椅上背對著我,我一眼就認出了那半朵海棠…”
紀如意的世界全部塌了,她睜著大而空洞的眼睛怔怔地看著齊天平的臉,這張讓無數女人心馳神往的臉。她的手舉起來,指尖附上他的臉頰皮膚,一碰又縮了回來。
最後呼啦一聲哭出來,那哭聲如沉寂多年的小妖,轟然悲戚,高亢揪心
齊天平用手撐著額頭,低下頭不敢看,聽著紀如意的哭聲一浪高過一浪,而自己仿佛沉入無盡冰冷的海底,再也浮不起來。
從在暗香見到紀如意的第一眼開始,他就反複設想一個問題,如果,如果當年他果斷關了門將趙啟山攔在門外,他,紀如意和霍希的命運,會不會就不是現在的樣子?
天色漸亮,所有陰暗的過往隨著朝陽的升起而又漸漸退了回去。
紀如意伸了伸早就僵硬麻木的腿,站起來,卻又直直地倒了下去,齊天平趕緊將她抱起來放到床上,給卓然打了個電話。
卓然帶著醫生過來的時候,就見到一臉木然的齊天平握著紀如意的手坐在床沿,胡渣頹然,整個人像抽了魂,麵無表情。
“這,這是怎麼了?”卓然沒有見過這樣的齊天平,嚇了一跳。
“沒什麼,估計受涼了。”
醫生走過去給紀如意量了體溫,開了藥,囑咐:“是受涼了,再加上可能精神緊張,情緒有點不穩定,我給她打了一針鎮定劑,這是發燒的藥。”
卓然把藥接了過來,用胳膊肘頂了齊天平一下:“好好的,怎麼還用上鎮定劑了?她這是受什麼刺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