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日抱住雙膝，頭伏在手臂上，沉默了好一陣子。然後她對莫若然說：“聊一下。”並且示意他坐在床邊。
“你想知道些什麼？”莫若然坐到床邊上，問道。
“你是誰？和賽蒂斯有什麼關係？”左日沒有力氣去發出質問的聲音，她隻是想知道答案，對於現在的她來說這樣就已經很足夠了。
“我是安敘亞，第三代血族第十三子，賽蒂斯是我的兄長。”莫若然坦言，沒有任何的修飾或隱瞞。
“不是說十三個吸血鬼都在內亂死掉了嗎？”左日問：“怎麼你們還在？”
“其餘的的確死了。”莫若然冷漠地再補充道：“是我殺的。”
“他們不是你的兄弟姐妹嗎？你為什麼要殺他們？！”左日以難以置信的目光望著莫若然。
“不知道。”莫若然輕輕搖了搖頭，“我自己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麼樣的原因，我隻記得是我殺了他們，而後賽蒂斯負傷逃亡。”他的語氣，絲毫沒有惋惜，沒有後悔，沒有猶豫，平靜如水。
“那麼你今天也可以同樣不需要原因地去傷害別人。”左日聽到這樣的答案，震驚轉變為憤怒。
“你可以選擇殺我。”莫若然拾起左日的劍，遞到她麵前，劍的寒光映入他眼中。
“不要！！”昔晏突然衝進來大叫。她本是來送開水給左日的，見到這種情景，她急忙擱下手中的杯子奔過去哀求左日：“左日，不要殺我哥，他是好人！”
“晏兒，先出去好嗎？”莫若然扶住昔晏的雙肩，“我和左日還有事情要談。”
昔晏不安地望了望麵無表情的左日，又望了望莫若然，從他的眼中，昔晏得到了一絲寬慰，之後她才惴惴地離去。
“她是誰？”左日再度發問，仿佛隻有嘴巴在張合。
“她本名趙昔晏，是很多年以前我收留的血族，身上帶有狼人的血統。”莫若然回答道：“當時人們要綁她上火刑台燒死，我將她帶走了。昔晏本來是個無憂無慮的大家閨秀，隻可惜被血族咬了。”他的話中無不透射著絲絲無奈。
左日不敢肯定，也不敢否定莫若然的話的真實性，經過這麼多個日子的觀察，她能看到，昔晏很崇敬莫若然，莫若然也十分寵愛這個妹妹，這份情誼甚至會讓左日覺得超過了她所理解的親情。但另一方麵，莫若然可是犯下弑親之罪的吸血鬼。
“你可以不相信我。”莫若然微微一笑，笑得空洞，缺少以往耐人尋味的詩意。人類忌諱血族，血族忌諱他。
左日沉默，她覺得自己不會說出些什麼有意義的話，這樣的問與答本不公平不對等，隻會讓知道了種種答案的她陷入淩亂的思考當中，無盡地掙紮。而同時又是在揭開一些不能確定是不是已經完全愈合的傷疤。
片刻之後，左日說道：“我要回去了。”因為生病的緣故，她的聲音略顯得嘶啞。
“現在？”莫若然先是意外，又立即不容置喙地拒絕她，“不行，你還在發燒。”
左日沒有理會，自顧起身向門口走去，她自己也感到頭腦不清晰，步履也不像平時那麼穩，可是她害怕麵對莫若然，怕他吸血鬼的身份，怕他的好，怕他身後隱藏的滄桑，怕他眼中淡淡的悲哀。所以她必須逃開，就算現在夜已至深，就算沒有人照料生病的自己，她不管。
“左日！”莫若然拉住她，語氣如同往日，“你要走的話，讓我送你回去吧。”
左日沒有拒絕，自顧離開房間，莫若然緊隨著。倆人沉默地穿過回廊，下了樓梯，經過昏暗的大廳，步出門口。莫若然為左日打開車門，待她坐好，他再坐上駕駛座。莫若然看得出，左日自從知道了真相後整個人陷入了一種思考的狀態而顯得呆滯。但為了救她，有些東西需要犧牲，既然傷害不在身體上，那就隻能在心靈上。
深夜的馬路上，死一般寂靜，偶爾會有夜遊的人或車輛經過，但那樣的靜默將一切活動的物質吞噬。車廂中，與外麵的街道一樣無聲息，莫若然*縱著方向盤，左日坐在旁邊，臉別向另一邊，一句話也沒有說。其實左日也認可莫若然是個好人，至少學校不曾因為他下了毒手而發生死亡事件，至少周圍任何人對他的評價都很高，至少他沒有在知道了左日的身份後下殺手——他的機會是很多的。可是，他是吸血鬼！左日想著，折騰腦神經的痛感再次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