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居庸和李姑娘奔到楓林集,隻見街道兩邊掛著燈籠,家家戶戶都點著蠟燭,仿佛是一座不夜城。
如果楓林集燈火明亮不算怪事,那麼,每一幢房子都大門敞開卻不能不算怪事。
更奇怪的是,大門敞開,燈火通明,但卻沒有絲毫聲音,沉寂得猶如地獄一般。
倆人的手握得很緊,李姑娘手按劍柄,怕有意外發生。就算睡覺可以不熄燈,但絕對不會不關門。
秦居庸站在一戶人家門口,叫道:“屋裏有人嗎!”
無邊的寂靜,秦居庸的聲音傳得很遠,卻無人應答。他再叫兩遍,內屋仍無人答應。
秦居庸的聲音暗含內力,別說屋內有人,就是整個楓林集也能聽到他的話。
秦居庸知道不妙,對李姑娘道:“咱們進去看看?”李姑娘點頭。
倆人於是進屋,一隻老鼠從牆角的地洞裏竄出來,把他們嚇了一跳。往右邊進了一道門,便是臥室,秦居庸見臥室的門也是大開著,臥室裏一張床,床上掛著帷帳,床前的小圓桌上,一根蠟燭燒了還不到一半。
秦居庸放開李姑娘的手,走到床前,掀開帷帳一看,見一老漢盤膝而坐,神色安詳。他甚覺奇怪,伸手一碰,老漢應聲而倒。
原來老漢已死去多時!
秦居庸大驚失色。舉著蠟燭仔細查看,老漢除了眉心有一處不太顯眼的紅腫外,別無任何異狀。
看來,這點紅腫便是老漢的致命之傷。
李姑娘看了,也驚訝不已,滿臉惶恐。
他們從這戶人家出來,又到別的人家去看,屋裏的人全都死了,而且,每個死者的眉心都有紅腫。
秦居庸忽地想起什麼,拉住李姑娘急急奔到三岔口客棧,人未進屋,已大聲喊道:“前輩!前輩!”
沒有回聲。
秦居庸飛奔上樓,樓上房門洞開,卻不見梅山五洞的人影。他輕輕籲出一口氣,沒見到人影總比見到屍體要好得多。他於是下樓,想道:“五位前輩武功不弱,相信不會有事,不知他們去了哪裏……”
他從櫃台邊走過,見夥計趴伏地上,一動不動。秦居庸以為夥計定是死了,便不去理會。
出了客棧,他們尋遍整個楓林集,一個活人也找不到。
秦居庸雖然從客棧裏拿了自己的兵器,但在空無一人的大街上仍是越走越怕,與其在明亮的燈光下,不如置身於黑暗當中。因為,倘若有殺手躲藏著,他們在明處,殺手在暗處,他們顯然吃虧不少。
他看了一眼李姑娘,李姑娘會意,從路邊拾起幾顆石頭,運功彈出,“噗噗噗”三聲響,三盞大燈籠頓時熄滅。
秦居庸也效法,走到哪裏,就將燈籠和屋裏的蠟燭擊滅。他們身形如飛,不到三十分鍾,便將楓林集的所有燈火熄滅。
燈火盡滅之後,才發現空中星光閃爍。
星光慘淡迷離。楓林集顯得很靜謐。
倆人在街巷穿行,想查看出什麼端倪。
忽然,猛然背後陰風切至。
倆人大驚,同時分開閃避。然而,他們還是慢了一步,隻聽“砰砰”兩聲,倆人背後中掌,雙雙被撞飛出去。
秦居庸身體撞牆之際,目光瞥處,見一串人影飛射跟進,欲施殺手,他脫口叫道:“前輩,是我!我是秦居庸!”
人影驟然落地,模糊的星光下,人影已分成五個,正是梅山五洞。一人馬上飄過來,扶起秦居庸,詫道:“秦公子,怎會是你?你不是在……”來扶他的是宋思樵。
秦居庸見梅山五洞安然無恙,自是十分高興,但他此刻最關心的卻是李姑娘,他一指被梅山五洞擊中的李姑娘,急道:“快扶她起來。”
諸葛青山馬上跑過去將李姑娘扶起來,李姑娘甚是氣惱,抽劍,“唰”的朝諸葛青山刺了一劍。
諸葛青山飄身閃開,叫道:“丫頭好不講理!”
李姑娘持劍,怒道:“你們是什麼人,居然背後偷襲!”
秦居庸連忙道:“李姑娘,他們便是我的朋友梅山五位前輩。”
她哼了一聲道:“什麼前輩,背後偷襲,我看連小人也不如。”
梅山五洞見這女子跟秦公子在一起,以為是秦公子從江心樓帶出來的心愛女子,所以不想得罪她。
但她這一罵,楊黑便忍不住道:“梅山五洞向來行事光明磊落,你卻說我們連小人也不如,真是豈有此理!”
秦居庸知道他們說起來沒完沒了,他很想聽聽楓林集發生的事,於是馬上接道:“前輩,楓林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楊黑叫道:“什麼發生了什麼事?”
秦居庸道:“楓林集的人怎麼會死得一個不剩?”
“你說什麼?”楊黑驚訝道:“楓林集的人死光了?”
胡則道:“楓林集這麼多人,怎麼會死光!”
楊黑最喜歡跟胡則抬杠,說道:“怎麼不會死光,秦公子說死光就死光了!”
胡則道:“楊洞主,我問你,楓林集有多少人?”
楊黑道:“我怎麼知道楓林集有多少人。”
胡則笑道:“既然你連楓林集有多少人都不知道,怎知死光了。”
“這……”楊黑怔住。
秦居庸道:“沒錯,楓林集的人是死光了,因為這裏已沒一個活人。”
楊黑叫道:“對,沒有活人當然隻有死人了。”
胡則道:“沒有活人也不等於死光了,也許秦公子沒找到活人呢?”
楊黑於是對秦居庸道:“秦公子,你說沒找到活人,你是怎麼找的?”
秦居庸道:“我是一戶人家一戶人家,一個房間一個房間找的。”
楊黑道:“要是這樣找而找不到活人,那真的是沒活人了,對了,秦公子,怎麼會這樣的?”
秦居庸道:“我正要問你們呢!”
楊黑道:“我們怎麼知道?”
秦居庸道:“你們不是在客棧裏,怎會不知道?”
楊黑道:“我們是在客棧裏,可我們很早就睡覺了,並沒有挨戶挨家去看裏麵有沒有活人,況且,半夜三更黑燈瞎火的,就算有活人也看不到嗬。”
秦居庸道:“楓林集不是徹夜燈火通明,怎會是黑燈瞎火?”
楊黑笑道:“秦公子,你定是被江心樓的妖女弄得昏了頭,楓林集天黑之後就已燈火盡熄,哪裏是什麼徹夜通明,要是這樣,我們也不會早早睡覺的。”
宋思樵聽出秦居庸似遇到什麼怪異之事,問道:“秦公子,到底是怎麼回事?”
秦居庸便將今夜所遇之事說給他們聽,梅山五洞聽後,驚得誰也說不出話。
半晌,胡則道:“真有這樣的事?”
秦居庸道:“要不是李姑娘,我早已葬身湖底,再也見不到各位前輩了。”
楊黑叫道:“真是豈有此理,是誰如此心狠手辣,梅山五洞一定要將他們碎屍萬段!”
然後對李姑娘道:“多謝姑娘出手相救秦公子,救秦公子就如同救了梅山五洞一樣,救命之恩不言謝。
“姑娘若是有用得著我們的地方,梅山五洞絕不會說半個不字!”
秦居庸道:“前輩,楓林集發生了這麼大的事,難道你們真的一點也不知道?”
馬南安道:“不瞞秦公子,在你上船到江心樓後不久,我們就回客棧睡覺,這一路上未遇任何怪狀,楓林集差不多是燈火全熄了。
“我們回到客棧,夥計還埋怨我們回來得太晚了。”
宋思樵接道:“大家回房睡覺,很快就進入夢鄉了。”
秦居庸道:“那前輩為何又不在客棧?”
諸葛青山道:“我們是被一陣簫聲驚醒的,那簫聲很細,仿佛就在窗外吹。
“於是,我們一個個掠出窗外,隻見前麵有一個白影,簫聲正是從那裏傳來的。”
秦居庸臉色一變,道:“有沒有看清白影是什麼人?”
馬南安道:“我們發足疾追,但白影的輕功已到了不可思議的境界,他忽而消失,忽而又出現在我們的視線裏。
“讓我們足足追趕了一個多時辰,卻始終未讓我們接近他半步,連他是男是女都看不出。”
宋思樵道:“我們不知追出多遠,白影忽然不見,再也沒現身,我們隻有按原路返回。
“剛到這裏,就見有兩個人影鬼鬼祟祟,於是便打了一掌,沒想到卻是公子和這位姑娘。”
楊黑叫道:“吹簫人不知搞什麼鬼,半夜三更把我們引出去,又不現身與梅山五洞大戰一場,真是豈有此理!”
別人說話的時候,胡則很少說話,可是楊黑一開口,他肯定也會開口,隻聽他說道:“吹簫人這樣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楊黑道:“什麼道理?”
胡則道:“如果沒道理,他怎會半夜三更引我們出去。”
楊黑想了想道:“也許他不是在引我們呢?”
胡則道:“除了我們,他還有誰可引?”
楊黑道:“楓林集這麼多人,誰都好引。”
胡則道:“秦公子不是說楓林集的人都死光了嗎?”
楊黑笑道:“那是在我們追出楓林集之後才死的。”
胡則道:“那些人又不是你殺的,怎麼知道是我們離開楓林集後才死的?”
楊黑呸了一聲,道:“就算我要殺他們,我不在楓林集,又如何殺人!”
胡則笑道:“說不定在我們睡覺時,有人已殺光了楓林集的人。”
楊黑道:“既然這樣,為何不把我們也殺了!”
胡則道:“你以為梅山五洞這麼容易被人殺嗎!”
楊黑道:“這倒是。”
秦居庸道:“五位前輩,你們在追吹簫人的途中,什麼意外也沒遇到過?”
楊黑搖頭道:“沒有,我們什麼也沒遇到過。”
胡則像是專跟他過不去,忙道:“怎麼沒遇到過?”
楊黑忙道:“遇到什麼了!”
胡則道:“楊洞主難道忘了,我們從聚英樓上掠過時,聽到了什麼?”
楊黑道:“那隻是一聲鳥鳴而已。”
胡則道:“半夜三更,聽到鳥鳴正常嗎?”
楊黑道:“什麼不正常,也許那鳥就喜歡在半夜三更鳴叫呢!”
胡則道:“你又不是鳥,怎知它喜歡在半夜叫?”
楊黑道:“你也不是鳥,怎知它不喜歡在半夜三更叫!”
秦居庸忽然道:“等等!”
楊黑道:“秦公子發現了什麼?”
秦居庸道:“你們聽到的鳥鳴是不是很清脆?”
楊黑道:“是啊,夜深人靜,鳥聲顯得特別清脆。”
胡則道:“秦公子怎麼知道鳥聲清脆,難道你也聽到過?”
秦居庸道:“是的。”
宋思樵詫道:“秦公子,你……”
秦居庸笑道:“五位前輩有沒有忘記,昨天在聚英樓,桓樓主的赤雀卸了前輩的五梅毒掌,赤雀的叫聲是不是也很清脆?”
楊黑道:“對呀,我們聽到的正是鐵籠裏那隻赤雀的鳴叫!”
胡則道:“聽到赤雀鳴叫,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秦居庸道:“聽到赤雀鳴叫當然不奇怪,可是我在聚英樓卻沒發現桓樓主的屍體。”
胡則道:“也許他死在什麼角落裏。”
秦居庸道:“還有昨日那四位老板,也不見他們的屍體。”
胡則道:“他們深藏不露,想殺他們的人未必就殺得了他們。”
秦居庸緩緩道:“我有預感,楓林集慘案跟桓樓主和四位老板有關。”
楊黑道:“秦公子以為楓林集的人是他們殺的?”
秦居庸道:“現在還不敢肯定,但是,隻要能找到他們,就能找到線索。”
接著自言自語道:“他們究竟藏在哪裏呢……”
楊黑笑著道:“他們或許藏在墳墓裏。”
胡則道:“活人怎麼會藏在墳墓裏?”
楊黑道:“誰也不知道他們真的還活著,如果死了,那當然隻有在墳墓裏才能找到他們。”
李姑娘這時說道:“前輩說的也許有道理。”
楊黑其實是說著玩的,沒想到有人讚同他的說法,不由詫道:“李姑娘,我說的哪裏有道理?”
李姑娘道:“很簡單,他們知道有人要殺他們,他們也知道他們不是殺手的對手,他們需要找一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
楊黑道:“姑娘是說,躲在墳墓裏,殺手就找不到他們了?”
李姑娘道:“沒有人會到墳墓裏去找自己要殺的人。”
胡則道:“姑娘的話聽起來很有道理,不過,天下的墳墓這麼多,難道我們要一座墳墓一座墳墓去找?”
李姑娘道:“楓林集的西邊就有一片墳地,我們先到那裏去找!”
梅山五洞平時喜歡做些出乎想象的事情,一聽說要到墳墓裏去找活人,頓時個個點頭同意。
秦居庸對今夜之事也是又驚恐又疑惑,遂答應去看看。
李姑娘在楓林集已十多天,對這裏的地形甚是熟悉,七人出了楓林集,先是一道往南行了十幾分鍾,再循一座土坡往西行,約半個時辰後,她一指前麵的一片荒野說道:“就是這片墓地。”
此時星稀月現,月色比星光更加皎潔。
月光下,眾人見腳邊雜草叢生,夜風淒淒,遠處荒坡上墳塚密布,許多竹竿豎立,有的竹竿上尚有破舊的紙幡在飄動,窸窸窣窣,更顯陰森恐怖。
幸好這七人都身懷武功,他們從墳上拔了幾根竹竿當手杖,撥開草叢,在墳塚間緩緩行走。
忽然,楊黑叫道:“大家來看!”六人圍過去,月光下,隻見一片雜草被人踩倒。
秦居庸蹲下身去,借著月光仔細查看良久,說道:“沒錯,這個荒草是不久前才被人踩倒的,肯定有人來過這裏。”
他起身環望,接道:“坡上並沒有新墳,所以,不會有人到這種地方來添土祭親的,肯定有問題。”
於是,七人順著被踩倒的野草往前走,走出很遠,前麵忽然沒草了。
沒有荒草,便無法分辨蹤跡。
腳下是一片黃沙。
楊黑頓足道:“此人究竟去了哪裏!”
正在此時,坡後有簫聲飄來。
眾人大驚,梅山五洞連成一條人鏈,往簫聲飄來處掠去,速度之快,難以形容。
秦居庸對這簫聲有著莫名其妙的恐懼,他不會忘記在過去的五十天裏,每當簫聲響起,就有一場災禍降臨秦家頭上。
而今夜,他已是第二次聽到這恐怖的簫聲了。
第一次簫聲響起,江心樓數十條人命嗚呼,現在,又會有什麼災難降落?他不由握住李姑娘的手,隨後追去。
當他們掠到坡後,簫聲已然隱去,梅山五洞佇立著一動不動。
秦居庸走到他跟前,叫了聲:“前輩!”梅山五洞仍是不動,也不說話。
秦居庸吃了一驚,以為他們遭了不測,可仔細看,他們眼珠亂轉,臉神惱怒,他以為他們在跟他開玩笑,說道:“前輩,這是什麼時候,還開這種玩笑。”
李姑娘乃是點穴高手,她一看便知他們是被人點了穴道,連啞穴也被點了。
她出指如風,在梅山五洞的身上各點數下,隻聽楊黑叫道:“誰跟秦公子開玩笑!梅山五洞差點性命不保了!”
秦居庸知道錯怪了他們,說道:“對不起,前輩。”
接著又問:“前輩,誰點了你們的穴道?”
楊黑又大聲叫道:“這還用問嗎?就是那個吹簫人!”
梅山五洞聯手,居然被別人同時點中穴道,這人的武功,當真是不可思議。
馬南安歎道:“想不到世上有人出手竟然如此之快,連他使的什麼手法也看不見。”
秦居庸道:“這回有沒有看清吹簫人的麵目?”
楊黑道:“看見了。”
秦居庸一喜,忙道:“吹簫人長得什麼樣?”
楊黑叫道:“他麵目漆黑,沒有眼睛,沒有鼻子,也沒有嘴巴!”
秦居庸大惑不解,道:“天下總會有這種人?”
宋思樵道:“秦公子,此人頭戴黑紗,出手如電,他的麵目根本看不清。”
馬南安又歎道:“梅山五洞重出江湖,原以為憑一招五梅沉江,便可天下無敵,替六洞主報仇。
“不料……唉,真是天外有天,先是豐城雙劍輕易就破了五梅沉江,接著我們想殺了青城派的臭道士卻又讓他逃走。
“如今,有人竟能輕易取走我們的性命,歐陽醉柳的柳葉刀乃是天下公認的第一快刀。
“看來梅山五洞就算練成了天荒六合,也不一定是她的對手……”
楊黑道:“馬洞主何必長他人誌氣,滅五洞威風!咱們梅山派祖師當年憑借天荒六合神功,令天下英雄折腰拜服。
“咱們若能練成天荒六合,怎會殺不了區區一個歐陽醉柳!”
馬南安道:“楊洞主,天荒神功雖然隻有六招,但一招比一招難練。
“第一招隻練了八個月,第二招就練了二年多,第三招練了三年,第四招練了五年,到第五招,我們卻練了九年。
“這第六招,不知要練多少年才能練成?”
楊黑道:“無論多少年都要練,難道六洞主的仇不報了!”
馬南安道:“誰說六洞主的仇不報,我是擔心,我們沒有機會去練天荒六合。”
楊黑道:“秦公子不是答應做梅山六洞主嗎?隻要他的仇一報,我們就可以練成天荒神功了。”
馬南安道:“我原以為,憑梅山五洞的武功,秦公子的仇最多三五個月便能了結,現在看來,別說幫秦公子報仇,自己隨時都有性命之憂。”
宋思樵道:“沒錯,吹簫人隻是李照海手下的一個殺手,剛才本可取我們性命,不知為何匆匆消失。
“吹簫人尚且如此,李照海的武功更是深不可測,秦公子要報殺你之仇,談何容易。”
楊黑叫道:“難道我們要反悔不成!”
胡則也叫道:“誰說我們要反悔?”
楊黑道:“並不是想反悔,那你說宋洞主、馬洞主的話是什麼意思!”
秦居庸也一直以為,梅山五洞雖非天下無敵,可是要殺他們也並非易事,剛才見他們被人點了穴道,心中一片迷茫,吹簫人的武功出乎他的想象不知多少倍!
他如何忍心看他們陪著自己死,於是說道:“各位前輩,晚輩這麼多天承前輩照顧,感激不盡,我們以前說的話全不算數。
“前輩可以物色他人加緊修煉天荒六合,晚輩的仇報得報不得都已無關緊要。”
楊黑怒道:“秦公子,這算什麼話?你的話可以不算數,梅山五洞的話絕不可不算數!”
秦居庸長歎道:“前輩的心意我秦居庸永銘在心,不過徒然送死,又是何必?再說,前輩若能練成曠世神功,替武林除害,豈不更好?”
然後轉身對馬南安道:“馬洞主,就算晚輩求你們了。”
馬南安道:“秦公子誤會了,剛才我穴道被點之時,忽然想到一件事,隻是這件事一直未曾想到,所以才會有所感歎……”
秦居庸道:“馬洞主想到什麼?”
馬南安道:“我在想,凶手可能不是李照海。”
秦居庸驚道:“馬洞主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馬南安緩緩道:“如果李照海是凶手,他有許多機會可以殺你,甚至可以不讓我們離開翠屏山莊。”
秦居庸道:“這正是李照海的狡猾之處,他留下我們的性命向天下英雄證明凶手並非是他。事實上,一切都在他的操縱之下。”
馬南安道:“以前我也這樣認為,可是你從江心樓出來,為何有人要置你於死地,若不是李姑娘見機得早,你不是喪身船家的暗器之下嗎?”
“這……”秦居庸一時無語。
李姑娘說道:“沒錯,如果真如你們以前所說,李照海要欺騙天下英雄,別說不會殺秦公子,公子有危難,李照海也會竭力相救。
“再說,真的要殺你,他也不會派那麼差的殺手來……”
秦居庸心緒混亂,說道:“那麼誰是凶手?”
沒有人回答。
月清冷。
風淒涼。
秦居庸仰天歎道:“誰能告訴我,凶手是誰!仇人是誰!”
一個陰森森的聲音接道:“我能告訴你。”
聲音仿佛來自地底,又冷又尖,飄忽不定。
七人聞言,大驚失色,四望,荒野上隻有三五座墳墓,哪裏有人影?
秦居庸驚問:“你是誰?”
陰森的聲音答道:“我當然是活人。”
七人麵麵相覷,竟不知聲音來自哪裏。
秦居庸又問:“你在哪裏?”
“我在墳墓裏,等你們已經很久了。”那聲音說完,發出一陣“咯咯咯”的笑聲,就像牙齒相磨,令人毛骨悚然。
七人立時飄向墳墓。因為這時,他們看到這座墳墓旁邊的竹竿倒了下去。
七人將墳墓圍住,李姑娘抽劍在手,秦居庸也拔刀出鞘,嚴陣以待。過了一會,墳墓裏並無動靜,秦居庸喝道:“有種的出來說話!”
墳墓裏的人咯咯道:“外麵風大夜冷,為什麼不到裏麵說話?墳墓裏又暖和又舒服的。”
話音剛落,墳麵上居然無聲打開一扇門。
裏麵漆黑,陰森恐怖。
七個人盯著黝黑的墳墓,誰也沒有進去。
發生眼前的這一切,真是太令人不可思議了,明明知道裏麵有人,卻不敢進去。
墳墓裏的人歎道:“既然已經來了,就進來吧,如此怕死,到頭也是死。”
“好,那我進來!”秦居庸忽然還刀入鞘,跨步進去。
墳墓裏的人笑道:“這才有點像秦九刀的後代。”
七人依次而進,李姑娘緊跟秦居庸,梅山五洞緊隨其後。
墳墓裏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七人借著外麵的微光往裏走了十幾步,“嘭”的一聲,墓門便關上了。
幸好墓穴高大,眾人不需躬身前行。
秦居庸一邊摸著牆往裏走,一邊不屑道:“哼!什麼雞狗鼠輩,居然躲在這種地方,不敢見人!”
黑暗中一人冷冷道:“你們死到臨頭,還敢出言不遜,待會定叫你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秦居庸明明覺得說話之人就在眼前,可是走了好久,還沒走到墓穴的盡頭。他們轉了好幾道彎,感覺一直往地底深處走。
每過一段時間,身後就會傳來一聲悶響,仿佛是石門關閉的聲音。
直到第九重門關上,耳邊一個幽幽的聲音說道:“到了。”
刹那,眾人隻覺眼前一亮,九支通天蠟燭同時被點燃。
從極黑到極亮,他們不由雙目微閉,待他們重新睜眼,隻見前麵四張椅子,每張椅子上都端坐著一人。
他們驚得瞪大雙眼,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良久,秦居庸喃喃道:“果然是他們……”
四人哈哈大笑。
原來,這四人便是黃老板、李老板、邱老板和田老板。
李姑娘昨天在聚英樓便要殺了這四人,無奈技不如人,現在見了這四人,鳳眼一睜,叱道:“你們裝神弄鬼,究竟想幹什麼!”
黃元正笑道:“姑娘別急,你們既然到了地獄天堂,我們自然會將一切告知。”
田老板馬上接道:“你們也許不明白地獄天堂是什麼意思,其實,話一說破就很簡單,因為這裏,對我們來說是天堂,對你們來說是地獄,所以就叫地獄天堂。”
這裏除了他們四人,並無別人,秦居庸、梅山五洞頓時放下心來,楊黑笑道:“為什麼不是我們的天堂,你們的地獄!”
邱老板道:“因為死的人是你們,因為死人是要入地獄的!”
秦居庸淡淡道:“我看未必。”
李老板笑道:“如果沒有十成把握,怎麼叫你們進來?你們已經進來,就是死定了!”
秦居庸知道他說得沒錯,天下沒有這麼笨的人,明知會死在對手手上,卻要把對手引進來,一絲不安掠過他心頭,但他不動聲色道:“你們打算如何殺我們?”
黃老板道:“殺你們的辦法有許多種,你們想怎麼死?”
楊黑“呸”了一聲,照他的脾氣,早就一掌過去了,可今天他卻甚是冷靜,說道:“我們還未想好呢!”
邱柏梁道:“那就等你們想好了再殺。”
秦居庸道:“我已經想好了。”
黃元正道:“哦?”
秦居庸道:“我們隻想死個明白。”
秦居庸此時已然明白,就算他們能殺了對方,他們也打不開九重石門,說不定到頭來仍是葬身墓穴,所以,他想從他們嘴裏探得一些秘密。
邱柏梁笑道:“還是秦公子明白事理,自知難逃一死,不如幹脆點做個明白鬼。”
黃元正道:“我且問你們,你們知不知道我們是誰?”
李姑娘痛恨他傳播謠言,汙蔑李照海,忽然抽劍出鞘,指著黃元正,怒道:“你們胡說八道,中傷汙蔑李家,我一劍殺了你!”說罷,劍尖一顫,疾往黃元正胸口遞去。
李姑娘劍勢快疾而且突然,他卻視而不見,一動不動,眼看就要劍入胸脯,隻聽“當啷”一聲,長劍不知何故,卻從李姑娘手中掉落。
李姑娘身形急退,也是一臉的驚愕。
黃元正悠悠道:“二弟的淩虛指真是厲害。”
邱柏梁道:“這個丫頭不知天高地厚,要不要先殺了她?”
黃元正道:“既然秦公子說過想死個明白,就讓她也做個明白鬼了。”
邱柏梁恨恨道:“就依大哥之言,先饒你不死。”
秦居庸卻看得心驚:“剛才隻見邱柏梁的衣袖動了動,並非見他如何動作,無形指氣竟能擊落她淩厲的一劍,這份修為,實是非同凡響。”
梅山五洞也各各想道:“久聞江湖中有一門失傳的淩虛指絕技,果然是名不虛傳,待會可要小心應付。”
黃元正似乎想顯示一下自己的身手,腳尖在地上的劍柄一點,長劍蹦起,疾勁如飛,“鏘”的一聲,不偏不倚,正插入李姑娘的劍鞘當中。
秦居庸暗驚,表麵卻笑道:“黃老板的‘千手玄妙’天下一絕,沒想到腳上功夫也如此出神入化。”
黃元正得意道:“等下我想空手領教領教秦家的無諸刀法。”
秦居庸見他一臉輕視,昂首道:“好,在下一定不會讓黃老板失望的。”
“這樣是再好不過了。”黃元正微微側頭,對田老板道:“田三弟,你就說為什麼要殺他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