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淌在兩人之間的緣分就像是隱形的紅絲線,纖細而又綿長。我在葬禮見到曾寒的時候,他已不如上次見麵那般神采奕奕,倒也不如初見那般邋遢。
隻是,他的麵上多了不少滄桑,淡墨色的胡茬肆意生長,嘴角撇不出一絲笑容。
天依舊下著蒙蒙細雨,一把把黑色的傘搖曳在人群中,就好像死神的裙擺。來來往往祭奠的人們臉上都很凝重,他們排成的大隊就像奔流不息的長河,氣勢恢宏。
時不時有人緩緩走到曾寒和曾俊的麵前說一些安慰的話語,他們也隻是靜默的點點頭,沒有過多的回應。
他的心裏應該也是難過的吧?不知道他這一陣子是怎麼過來的……
我遠遠地凝望著他,一次次奉勸自己,這個人,你不能靠近。
奈何事事不能盡如人意,就在我一遍遍叮囑自己的時候,林經理卻在一旁意氣英發的說:“走吧,我們也去表示一下哀悼。”
於是,一個部門的人緊隨其後。我盡量走在人群中間最不顯眼的位置。
快走到曾寒身邊的時候,我的眼角瞥見一抹素色的裙擺。定睛一看,果然冤家路窄!何意柔果然是名門閨秀出身,即使一身如此單調的素色衣衫穿在她的身上,都依然那麼光彩耀人。
她似乎也看見我了,眼底的敵意和輕皺的眉頭,讓我暗暗大呼不好。
何意柔雖然心中有諸多不悅,但還是昂首挺胸的離開了葬禮現場。我想,她應該壓根兒就瞧不上我這個對手吧?
不過,我也算不上什麼對手,畢竟我跟曾寒還沒有開始,就已經結束了。
緩緩行至他們兄弟的麵前,林經理應該是早就見慣了這樣的場麵,十分老練的鄭重道:“對老董事長的去世,我們都感到十分的悲痛和遺憾,但還是希望曾先生能夠節哀順變,保重身體。”
說完,他還不忘抹了抹眼角,抽搭著,聲音也帶了幾絲的哽咽。
曾寒聽完麵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是禮貌性的點了點頭,說了句謝謝。倒是曾俊,眼淚耍啦一下就掉了下來。
怪不得曾寒總是罵他“傻逼”,他們兩個人的性格還真是截然不同。
我自認為我在人群中已經躲得足夠嚴實,可曾寒還是一眼就瞟到了我。我對上他的目光,隱約覺得他的目光中帶了些許的驚喜。
三秒的對視之後,我尷尬的低下頭去。
本以為他會避嫌,卻不曾想他竟然徑直的走到我的麵前,一臉平淡的問道:“我們能到別處走走嗎?”
我一臉錯愕的抬起頭,對上他如點漆般的墨色的瞳,心忽而就停了幾秒……
我想他應該也是難過,大庭廣眾當著這麼多人拒絕他,林經理一定會收拾我,我回去也是吃不了兜著走。
分析清楚利弊之後,我選擇點了點我僵硬的頭。
彎彎曲曲的小路上,我與他並肩前行,深秋的風吹落樹上的黃色,那黃葉一搖三晃的落在地上,給人的心上有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憂傷。
“最近還好嗎?”沉默了好久之後,還是曾寒率先打破了這尷尬的局麵。
怎麼會好呢?你的好未婚妻驕橫跋扈,做事那樣狠絕。心裏如此想著,可我還是一臉淡然的回應道:“挺好的。”
日子總歸是過給自己的,總不能見一個人就不停地訴說著自己過得有多慘多慘。即使我過得再慘,與他也並無太多的幹係,說與不說都是無關緊要的。
“公司最近比較忙,我爸去世以後,整個公司要靠我一個人,所以,也有些日子沒有聯係你了。”他靜靜的解釋著,不知是解釋給自己還是解釋給我聽。
一路前行,這條路似乎走不到盡頭。我不敢扭頭去看他,可有些事情還是必須要問清楚的。如果想要此生不見,事情還是要一次性扯清楚,想著,我低聲問道:“那天,我接到了你的房產轉讓書……你…….”
我當時的狼狽,他應該是全部都看到了吧,不然,怎麼會把房產轉讓書送去的那麼及時?
“不知道,知道的時候,你已經在法庭上了。也是林楠楠說漏了嘴,我才知道的。”曾寒不驚不喜道。
我沒有看見他的眉眼,不知道當時的他是用怎樣的心情克製住自己的感情。大概,當時他因為父親的事情太過哀傷了吧。
見他如此坦誠相待,我似乎也麼有必要在遮遮掩掩。可我依舊說不出口,我太狼狽,不想看到他可憐的眼神。
“何意柔,她……”
曾寒似乎要解釋什麼,但被我迅速地打斷了:“我知道,她是你的未婚妻嘛,門當戶對。”
說完,我心裏不禁苦澀苦澀的,我想,任誰如此誇讚一個前兩天還羞辱過自己的女人的時候,心底都不會是波瀾不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