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懷笑坐在馬車內，微閉著雙目，靜靜聽著車底傳來的聲音。
車輪碾過地上的碎石子，不時會有些小小的顛簸，但對他並沒有太大的影響。
悶熱的空氣擠壓著車房，他的額上很快滲出了晶瑩的汗珠，然他卻似從未曾察覺一般，依舊一動不動的坐著，直到月琴的聲音傳來。
“公子，到了。”
這時，他才微微的睜開雙眼，定定的看著車房正前方的車壁，然後斂了斂神，在馬車停穩後，才撩開了車簾。
即便是帶有楚陽王府標誌的馬車，侍衛依然一絲不苟的盤查。
在看過君懷笑遞過去的身份玉牌後，他這才得以入內。
在這裏，再高的身份，也必須接受這個環節。
馬車穿過宮門，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這裏，君懷笑曾經生活了十二年，十二年的記憶……
君懷笑放下車簾，閉上眼睛，慢慢將那些模糊的過往壓在腦子深處，不看、不想，隻有耳邊趨於平穩而富有節奏的車輪聲。
這一行，好一會兒，才終於又等到車子停了下來。
他很快在宮人的帶領下，來到了君臨天臨朝的地方。
此時，正是早朝的時間。
與眾所周知的早朝時間不同，琉武的早朝說起來並不早，換算下來，差不多是早上八點的樣子，倒有點像是現代的正常上班時間。
言歸正傳。
今日早朝與往日又有所不同，原本隻有達到一定品級的官員，才會參加早朝，然而今天，卻是文武百官，全數到場，所以平時隻在“禦朝殿”的早朝，換在了“禦明殿”。
一聲通傳，君懷笑站在禦明殿的大門外。
殿內，大大小小的官員，幾乎站滿了整個大殿。
有絲絲的涼意從裏麵擴散出來。
眾人聽到通傳的聲音，並沒有回頭過來看他，裏麵，一如他方才站在大門時的時候一樣，裏麵一片鴉雀無聲。
這情景，像是早已知道他此時會到來，又像是已經在此等了他許久一般，寂靜，又充滿了詭異。
殿內傳來宣見的聲音，君懷笑身旁的宮人這才應旨將他領了進去。
君懷笑斂了斂神，直起腰身，抬腿跨過了腳下的那道高檻。
隨後，往前的每一步，他都走得很慢，也很平穩，步與步之間，甚至像是量過一般，每一步的距離，都差不多，每一步，都像是在丈量著他與這朝堂的距離，他和皇帝之間的距離。
臉上掛著似有若無的笑意，目視著前方，似乎並不受周遭的事物影響。
而此時，殿內的其他人，才終於有了一絲微微的反應，盡管大家仍端站著，目光卻開始隨著他腳步的移動，慢慢聚集到他的身上。
上百個人，每一道目光，都像是一道審視線一般，打量著他，審視著他，仿若要從他身上看出些什麼來。
然而，太多的人對他的記憶早已模糊不清，如同他對這朝堂的記憶一樣，或者說，這朝堂，本就沒有他什麼記憶。
那時的他年紀尚小，還不夠資格入這朝堂中來。
有竊竊的聲音開始傳來，隱隱的，不知是些怎樣的內容，但君懷笑知道，那些言語中，無非與他們的目光一樣，對他充滿了疑惑與好奇。
幾不可見的抽了抽嘴角，這裏，總是一個充滿了太多東西的地方。
人心的走向，甚至天下的風向。
一步一趨，終於來到了大殿最前方。
馮與與蘇吉分別站在最前方的左右兩邊，他們的身邊，是其他的武官，還有其他的皇子，為首的，是君子墨。
所有人的目光，終於因為他的位置，完全聚集在他的身上。
若是其他人，或者定力稍有不足的，怕是這數百道目光早就讓他兩腿發軟招架不住了，然而君懷笑一路走來，神色平靜自然，腳步穩健平緩，像是身邊所有的人，於他而言，都似無物一般。
周圍的一切都完全被壓在了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氣場之下。
那是……王者的氣息。
“兒臣參見父皇，萬歲。”站定，君懷笑兩手交疊平放於額前，單膝跪到地上，用傳統之禮向君臨天行了禮。
“平身。”君臨天臉上並無多餘的表情，語氣卻帶著帝王該有的威嚴，使得他整個人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
君懷笑從地上站起來，抬眼對上君臨天的視線。
目光相觸的那一瞬間，君臨天沒來由的眉心一跳，他沒想到君懷笑居然這般直視他，原本比君懷笑淡定的他，反而不自覺的扯了扯臉上的皮膚。
這小子……
不過說什麼淡定，就君臨天那暴脾氣，淡定這個詞就跟他沒關係，一切不過是他自以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