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葉落,初冬的天氣十分不討好。陽光像是一盞不溫不火的燈籠斜斜的掛在天空之上,空氣裏彌散著淡淡青煙,那是帶著淡淡柴禾味道的炊煙。
午間的臨安城裏及為喧囂,最繁華的街道上已是人山人海好不熱鬧。小販挑著挑子高喊:“炊餅……又大又香的炊餅……”。貨郎搖晃著撥浪鼓笑嘻嘻的衝著人群唱:“撥浪鼓嘞,惹人笑……”賣包子的西施坐在門口喊道:“包子買三送一……”
陽光輕撫著大地,微笑的看著每個人臉上的喜怒哀樂。而現實中,一出充斥著悲歡離合的鬧劇正在上演。
安橋瓦子的大戲台上,身著素衣腰帶五彩腰帶的宋千心快步上場。她手持木頭做的彩雲,扭動著柔軟的腰肢冷靜的從戲台上飄到舞台的一端,隨後,又飄了過來。
這時,早早的就在戲台上的花旦蘇曉曼立即轉過頭來。她一個亮相,隨後念道:“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哎呀呀,眼見黃昏,可叫俺如何是好……”。念完,蘇曉曼又是一個轉身亮相,那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裏頓時流露出得意而堅韌的眼神射向人群之中,頓時,贏得掌聲一片。
忽然,瓦子的大門猛然被推開。七八個彪形大漢衝了進來,但見為首的大漢身高八尺,壯如山牆,一個人能堵一條小路,絡腮胡、銅鈴眼、大鼻子大嘴大耳朵,儼然一副強盜模樣。那強盜毫不客氣的狠狠推了一把迎上前去的小夥計,小夥計幾乎來不及驚叫就摔倒在兩張椅子之外。
隻三兩步路的功夫,大漢們已走上前來,為首的大漢指著台上的宋千心就喊道:“我叫你勾引爺們兒!”隨後,大漢手一揚“唰”的一下,一桶黑乎乎的看不清什麼東西的水衝著宋千心的麵門飛了過來。
宋千心一愣,下意識的用手中彩雲一擋。隻聽“噗”的一聲,她的裙子已被扔上來的黑水弄髒了一半。
回過神來的千心立即緊張的喊道:“你們,你們這是幹嘛?”
“你這個婊子,叫你勾引爺們兒!今兒給你點顏色看看!”
還未等千心反應過來,一群大漢飛身上前,每個人的手中都拎著一隻小水桶。那些大漢踢飛衝上前的夥計,衝著戲台子就潑了上來。
宋千心一驚,慌裏慌張的用彩雲遮擋住身體,緊張的喊道:“喂!你們說明白,冤有頭債有主,出門左拐是衙門口!”
那些大漢哪裏容得她叫囂?宋千心話音未落,又是一桶黑水潑了過來。
好漢不吃眼前虧,跟強盜講道理跟聾子講《論語》沒有什麼區別。
千心立即向後退,她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隻見戲台子上隻有她。從花旦蘇曉曼一直到打鼓的都仿佛是一下子消失了一樣,這幫沒義氣的,平時她請客的包子都白吃了!
千心下意識的撒開腿就往後台跑。兩步之後,她“噗通”的一聲摔倒在地上。她的腿像是棉花一樣的軟,該死的,這個時候成了癟三。宋千心罵了自己一句,臉上立即露出了告饒的表情,心說隻好求好漢刀下留人。
這時,觀眾席裏有同情的喊道:“欺負個娘們兒算什麼?”登時,一小桶黑水衝著觀眾就潑了過去。
趁此機會,千心像個癟三一樣向後台爬去。這時,領頭的一名大漢伸出兩根肥胖如香腸一般的手指,衝著宋千心怒吼道:“今天是給你點教訓!你要是在敢勾引爺們兒,我們太太剝了你的皮!”大漢說將手中的桶扔到台上,隨後揚長而去。
這算是唱的哪一出?
渾身是黑水的宋千心差一點坐到戲台子上,殺千刀的,這算是什麼事兒?殺人也要有個罪名吧?勾引爺們兒?這不是天大的笑話嗎?
別說勾引爺們兒,她連瓦子的大門都不出怎麼勾引爺們兒?這是弄錯了吧?或者是說,哪個不開眼的老爺看著了她這個每場打醬油的小姑娘?
想她宋千心不是那傾國傾城的褒姒,也不是妖嬈美豔的妲己。她那由於思想跑偏而顯得迷離的眸子算不上誘惑,在配上她的瓜子臉最多算得上清秀而已。戲班子裏美女眾多,天上掉餡餅也砸不到她啊。
宋千心不知道是否應該為此高興一下,變態的想一想這也算是自己有幾分姿色才能被人家看上。
不過,眼下她覺著自己應該憂傷點。這不是明擺著坑人嗎?讓她以後咋在這個圈子裏混?她的事業啊,她的名聲啊,都在這一瞬間被毀!
宋千心提起一隻沾滿黑水的手放在鼻子低下聞了聞,啊,是墨水嗎?
宋千心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天,這誰想出的這麼缺德的辦法?弄了她一身、一臉的叫她怎麼洗啊?
再看看台下的觀眾,散的散,離開的離開,一大半抱怨離去,剩下的叫囂著退票。宋千心費力的想要從地上站起來,這時,一個黑影猛然衝上了戲台。千心嚇了一跳,以為砸場的又回來了,她下意識的抬起手,就差喊一句:“好漢別打臉。”沒想到,一隻友好的手向她伸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