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那加魔法學院塔樓的最頂層,原本的校長辦公室已經被清理一空,‘新生節’後的第三天,來自於軍方的安全人員便將這裏改造為一間特殊的監護病房,用以隔離戰鬥中身受重傷的薩利維耶校長。
失去了一條胳膊和兩條腿、全身百分之九十燒傷,看著此刻渾身裹滿厚厚一層繃帶、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薩利維耶,人們不免會為這位曾經偉大的魔法師的結局而感到唏噓。但是,當日在場的所有學院教師都會說,正是有這位老人的存在,才讓他們在最初的那場大爆炸中活了下來。
在那個常人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的短暫瞬間,薩利維耶為每一位教師做出了一個“罩子”,並用自己的身體擋下了大部分的衝擊波。能在那種爆炸中活下來,這位古稀之年的老人已經展現了一個魔法師應有的尊嚴。
剝奪了意識與人格,灌輸以虛假的記憶和命令,並像填鴨一樣灌入足以將一個人活活撐爆的魔力——將那個貴族男人的身體改造為一枚“人體炸彈”,襲擊策劃者有著出了令人發指的卑劣,同時卻也展示出了歎為觀止的魔法技藝!這樣卓越的技藝,加之能夠將一個貴族當做犧牲品的狠辣手段,都暗示出這場襲擊絕不單單是一個‘黑水’公司所能做到的。
然而現在,有了‘黑水’這個擋箭牌,似乎不會再有人追究去事件背後的真相;而唯一希望挖出是誰傷害了這所學院的人,如今卻這樣躺在了這裏。
就在剛剛,這間病房又入住了第二位病人——騙子兼魔法師的漢克。
很難想象,這個全身有上百處割傷、甚至被斬斷了脊骨的老漢克,會靠著崔尼蒂那點杯水車薪的治療魔法而保住了性命。然而關於當時在果力戈修道院到底發生了什麼,漢克又是怎樣活了下來,少女以及在場的兩個孩子都矢口不提。
盡管奇跡般地被治愈了傷勢,但老人又回到了往日的昏迷狀態,在果力戈修道院被政府和教廷“接管”的現在,能夠延續老人生命的地方似乎也隻有這裏、這張用魔法維持的病床——這成為了司衛軍一行人說服崔尼蒂返回王都的條件之一。
對於崔尼蒂來說,僅此一條便成足以令她無法拒絕對方提出的要求;而對於隱藏在黑暗中的某些人來說,將薩利維耶和漢克安排到一起加以“監護”,同樣也更符合他們的利益。
於是,這兩個頗具夙緣的老魔法師,一同沉睡在了塔樓頂層的這特殊病房中,至於他們走出這裏的日子,似乎永遠都不會再到來……“監管”,也許換以“監禁”更為合適,對於背後的那些人來說,將這間病房作為二人的墳墓,已經是最大的仁慈了。
……
夜色朦朧之時,常人不允許進入的病房中,正有一位年輕的軍官坐於方桌前的椅子上。從其臉上表現出的冷漠來看,他顯然並不是出於對薩利維耶或是漢克的關心才出現在這裏。
手捧著厚厚的一摞信件,肖恩?霍爾在快速瀏覽著薩利維耶與首都地區往來的每一封密函。作為王國司衛軍的統帥,一個偏遠地區的學院校長在與首都地區的某些人串聯情報這種事,他總會通過一些渠道來知道的。
不過,這位年輕指揮官在此時翻看這些信件,卻也不是為了從中挖出什麼有用的秘密。肖恩?霍爾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留在這裏的密函已經被教廷人員,尤其是異端審問局那些不祥的家夥翻了個幹淨,他們肯於把這些東西留下,就已經證明這些密函作為情報沒有什麼價值。肖恩?霍爾不願去翻別人剩下的東西,就像一隻狗在殘羹剩飯中尋找一根骨頭一樣。
此刻看著一封封密函的肖恩,與其說時在審查,不如說是在閱讀——閱讀著一個個塵封的故事。
手上的這一摞信件,加上堆滿了整張桌子的信件,共同構成了薩利維耶的一生。從這些往來了數十年之久的信件中,人們可以看到老人兢兢業業的付出、可以看到王國數十年來的變遷、甚至可以勾勒出這為薩那加魔法學院院長漫長的人生軌跡。
——這些異端審問局的那些人不屑一顧的東西,卻正是肖恩?霍爾所需要去了解的東西。
昏黃的油燈下,以令人驚詫地速度閱讀完手中的最後一封密函,肖恩?霍爾將所有的信件放回到了方桌上,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拍了拍落於腿上的塵土,年輕的軍官身著那一身筆挺的軍裝站了起來,踱步到了兩位老人的病床前。
用意味深長的目光注視著兩邊的薩利維耶和漢克,肖恩?霍爾的臉上沒有了往日俊朗的微笑,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