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6-1927從北京到到廣州(五)
廈門通信(1926)
背景:
由於報酬豐厚,氣候適宜,魯迅是很想在廈門好好呆兩年的,初到廈門的他也確實是興奮的。安頓下來一周後,他寄了廈大的明信片給在廣州的許廣平,標明了自己的住處,並訴說了自己對第一場颶風的感受。9月18日,他寫了《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難得的充滿童真並快樂的文章。
然而,魯迅的一點點欣喜很快便消散了。這是由於魯迅與廈大一批教授的衝突。顧頡剛晚年在《自傳》中說“我一生中第一次碰到的最大的釘子就是魯迅對我的過不去。”其實魯與顧並無深仇大恨,甚至也沒有過什麼直接衝突。關鍵在於,顧一連薦了五個朋友到廈大任教,這讓魯迅大為惱火。他在給許廣平的信中說“在北京是國文係對抗著的,而這裏的國學院卻弄了一大批胡適之陳源之流,我覺得毫無希望……”
當然近年學界流出一個說法,據顧頡剛之女顧潮後來披露,顧當時認為魯迅的《中國小說史略》有抄襲之嫌,並曾與陳源談及,1926年初陳便在報刊上將此懷疑公布出去,引起了魯陳之間關於“抄襲事件”的連日筆戰。《中國小說史略》是魯迅頗為自傲的學術著作(也是後世所公認的傑作),如果他知道“誣陷”的始作俑者是顧頡剛,對其不善也就可以理解了。
1927年1月16日,魯迅離開了廈門,乘“蘇州”號海輪赴廣州。魯迅在這個本想多呆兩年的地方,僅住了四個月又12天。
H.M.兄①:
我到此快要一個月了,懶在一所三層樓上,對於各處都不大寫信。這樓就在海邊,日夜被海風呼呼地吹著。海濱很有些貝殼,檢了幾回,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四圍的人家不多,我所知道的最近的店鋪,隻有一家,賣點罐頭食物和糕餅,掌櫃的是一個女人,看年紀大概可以比我長一輩。
風景一看倒不壞,有山有水。我初到時,一個同事便告訴我:山光海氣,是春秋早暮都不同。還指給我石頭看:這塊像老虎,那塊像癩蝦蟆,那一塊又像什麼什麼……。我忘記了,其實也不大相像。我對於自然美,自恨並無敏感,所以即使恭逢良辰美景,也不甚感動。但好幾天,卻忘不掉鄭成功的遺跡。離我的住所不遠就有一道城牆,據說便是他築的。一想到除了台灣,這廈門乃是滿人入關以後我們中國的最後亡的地方,委實覺得可悲可喜。台灣是直到一六八三年,即所謂“聖祖仁皇帝”二十二年才亡的,這一年,那“仁皇帝”們便修補“十三經”和“二十一史”的刻板。現在呢,有些國民巴不得讀經;殿板“二十一史”也變成了寶貝,古董藏書家不惜重資,購藏於家,以貽子孫雲。然而鄭成功的城卻很寂寞,聽說城腳的沙,還被人盜運去賣給對麵鼓浪嶼的誰,快要危及城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