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文化與沈陽(1 / 3)

清文化與沈陽

作為全國的曆史文化名城,沈陽市當前麵臨著一個曆史文化定位問題。西安市號稱十三朝文化故都,它的定位應該是漢唐文化;一提起南京市,人們立刻會想到六朝金粉、金陵王氣;而開封市—也就是東京汴梁,無疑就是宋文化了。那麼,沈陽市呢?她的曆史文化定位,恐怕應該是清前文化以至整個清代文化。這在全國是獨一無二的,北京是明清故都,清文化是其基本品格、基本特征,但清前文化則非沈陽莫屬。

以史為鑒,資政育民。對此,中央非常重視,從現在開始,要用十年工夫編纂一部大型《清史》,三千萬字,規模接近“二十四史”的總和,被學術界譽為“當代具有標誌性的文化工程”,“文化建設中的三峽工程”。過去有過一部《清史稿》,是1914年由北洋政府組織編寫的,主筆者大多是清朝的遺老,他們同情清朝,把辛亥革命罵得一塌糊塗,把革命烈士秋瑾就義說成是“伏誅”。出版後,就被國民黨政府列為禁書。因此,幾十年來,中央一直在考慮重編一部清史。解放之初,首先是董老提議,並得到毛主席原則上同意,但當時限於各方麵條件,沒能動手。1959年,周總理找到吳晗,要正式啟動這項工程,不久,就趕上三年自然災害,被迫停了下來。上世紀60年代初,毛主席對範文瀾談起自己想多讀一些清史的想法。1965年,中宣部受周總理委托,召開會議,專門討論修纂清史的問題,決定成立編委會,並委托中國人民大學成立清史研究所。可是,會後不久,姚文元拋出批《海瑞罷官》文章,“文革”開始,重修清史計劃又一次成為泡影。1981年,經小平同誌批示,編修清史被列入國家社會科學“六五”規劃,並延至“七五”,後因資金等方麵原因未能繼續。這一次,黨中央下了決心,周密籌劃,功在必成。確實是可喜可賀的。

修史,有個抓住最佳時機的問題:如果修早了,當事人仍然生活在當時的現實氛圍中,對曆史沒有形成距離感,容易褒貶失當,形不成比較客觀、中立的看法;而修晚了,時過境遷,難以準確描述。現在,應該說是時機很好。修史也是文化建設,意義實在重大,它對於振興學術事業,推動曆史研究和文化發展,展示新世紀中國的文化建設成果,具有重大意義;同時也是全麵了解祖國曆史,正確認識國情,認真總結曆史經驗教訓,科學分析中國曆史與現實發展道路,所必不可少的。

清王朝對於中國統一事業的貢獻是巨大的。當時的疆域,東北至外興安嶺和庫頁島,北達恰克圖,西北至巴爾喀什湖和蔥嶺,南抵南海諸島,東到台灣及其所屬的釣魚島。這一疆域,除了外蒙獨立和沙俄從我國東段、東北段邊疆侵占了約150多萬平方公裏的領土外,基本上同我國現在的疆域相同。因此說,我國的疆域基本上定於清代。這是曆史上不可磨滅的貢獻。清朝是距離今天最近的曆史朝代,長達二百六十八年,如果把入關前兩朝算上,就是二百九十五年。時間跨度長,內容豐富,與現實接近。當代所麵臨的諸多重大問題,如經濟建設、政治改革、文化發展、中外交往,以及人口、民族、宗教、邊疆、生態等眾多問題,都要追溯到清朝才能了解根由,洞悉始末。而對於東北、遼寧,尤其是對於沈陽來說,關係就更為密切與直接了。清代第一個都城是沈陽,當時叫盛京。這裏是滿族統治者的“龍興重地”,既是清政權的搖籃,又是當時經濟、文化的中心。

清朝皇帝的祖先屬於女真人。女真人分為兩種,未被遼朝同化、停滯在漁獵與遊牧階段的,叫作“生女真”;被遼朝同化、進步到定牧生活與農耕生活的,叫作“熟女真”。金朝和後來的清朝,兩朝皇帝的祖宗都是“生女真”,所以,努爾哈赤稱帝,名為後金。清朝的開山肇祖孟特穆(猛哥帖木兒),於1370年,出生在今黑龍江省依蘭縣馬大村。由於“七姓野人”的侵擾,孟特穆由牡丹江、鬆花江彙流處遷到朝鮮境內圖們江右岸的鏡城;在明宣德八年升遷為右都督,後在一場戰事中遇難,葬於朝鮮會寧南二十公裏處,後人稱之為“猛哥洞古墳”。其殘部由弟弟與兒子率領,再遷於鏡城東南的茂山,三遷至於今寬甸與新賓一帶,最後定居在赫圖阿拉城。後來,新賓興京陵(即永陵)始建,即移葬肇祖(衣冠塚)於此,並追封為肇祖原皇帝。從孟特穆率眾南遷,到他的六世孫努爾哈赤起兵,前後曆時二百餘年,才走上了統一女真各部的道路,並開辟了大清的二百年基業。

努爾哈赤的祖父與父親,都是明王朝的將領,後在一次戰役中被李成梁的大軍誤殺。對此,努爾哈赤耿耿於懷,待到手下勢力發展到一定程度時,便起兵複仇,以“七大恨”告天,正式與明朝決裂。於1616年在赫圖阿拉稱汗,建立大金國(亦稱後金),建元天命,後來又將都城遷到遼陽,爾後又在1625年遷到沈陽;第二年他就病死了。他的繼承人皇太極,改元天聰,1635年,他正式宣布族名為“滿洲”,以之代替女真,標誌著滿族正式走上了曆史舞台;第二年(天聰十年),他接受群臣勸進,定尊號,稱皇帝,改國號為大清,改天聰十年為崇德元年。七年過後,1643年8月,皇太極在一次盛大的歡慶晚宴後,突然暴亡於清寧宮東暖閣的南炕上,據分析是死於腦溢血。他的兒子六歲的福臨在沈陽故宮的大政殿登基,這就是順治皇帝,一年以後進了北京,又第二次登基。盛京改為陪都,但清廷仍是十分重視它的特殊地位。這裏不設行省,而設盛京將軍管轄,屬於特區性質。由順治定製,東巡謁陵祭祖,康熙、乾隆、嘉慶、道光,四朝皇帝總共東巡祭祖十次,若是算上雍正(他在登基之前,曾隨父皇康熙帝參加過一次),那就是五個皇帝,每一次都必到盛京。每一次來都要對這裏的名勝古跡、帝王陵寢、廟宇、城樓進行維修、擴建,終清之世,對沈陽故宮共維修、擴建達五十餘次。

說到沈陽故宮,人們都很熟悉,但是,恐怕未必了解它的獨特價值和特殊形製中所體現的政治意義。由於地域、民族、政權管轄範圍和經濟、文化發展水平方麵的差別,清沈陽故宮的主體部分—入主中原前的皇宮建築,與明清北京故宮相比較,有許多鮮明的特色,它是在繼承中國古代建築傳統的基礎上形成的有民族特征、時代特征和地域特征的皇宮建築群,具有獨特的價值,它是中國古代漢族和少數民族建築文化相互融合的罕見傑作。整個沈陽故宮格局,由東、中、西三路組成。努爾哈赤草創了“汗宮”和大政殿等東路建築,大政殿坐北朝南,兩翼有十王亭,由北向南按地位依序排列。後金政權初始,在確定軍國要事時,努爾哈赤與眾貝勒、大臣共同商討,先議後決,這裏麵留有原始氏族公社軍事民主思想的殘餘。它也帶來了權力分散的局麵,有絕對權威的首領在世還好辦,否則,必然造成權力分散,削弱統治力度。皇太極即汗位之後,續建了皇宮的中路建築,包括大清門、崇政殿、鳳凰樓、清寧宮等。崇政殿的功能相當於金鑾殿,內置龍紋透雕寶座,正中一組丹墀有二龍戲珠浮雕,都屬於皇權的象征。議政時,大汗在這裏南麵獨坐,體現出一國之君的帝王氣象。故宮的其他建築是乾隆八年東巡盛京後增建的,包括收藏《四庫全書》的文溯閣。《四庫全書》一共抄了七部,分別儲藏於北京故宮的文淵閣、圓明園的文源閣、承德的文津閣、沈陽故宮的文溯閣,這四部為正式的;另有三部分別放在揚州的文彙閣、鎮江的文宗閣、杭州的文瀾閣。現在,隻剩下三部全的(文淵、文津、文溯),分別儲藏在北京、台灣和甘肅;一部殘存的(文瀾)。

文溯閣這部書,本來在我們沈陽故宮,20世紀60年代末中蘇關係緊張,遷到大三線去。現在人家扣往不還,還說文物是國家的,為什麼非得歸還沈陽?這是似是而非的。這部書絕不同於一般文物,它是清代帝王放在老祖宗這裏的鎮館之寶。沒有了這部《四庫全書》,沈陽故宮就是不完整的。它是真正意義上的形象工程,如同西安的碑林、雁塔一樣。你把碑林、雁塔移出西安,隨便放個地方,能行嗎?

盛京以其特殊的戰略地位和巨大的經濟實力,為統一全國提供了鞏固的後方根據地,創造了有利的條件;而且,對保持滿族的民族特色、典章製度、文化遺產、風俗習慣等文化積澱,也發揮了不可代替的作用。因此,清代帝王除了擴建沈陽故宮之外,康熙十九年,還在盛京的長方形內城外麵,增築了呈橢圓形的外城,使城市麵積比明代的沈陽中衛城擴大了十六倍。可見其對陪都之發展的重視。當然,事物都有兩重性,正由於盛京為王氣所鍾的“龍興故地”,受清王朝不得驚動龍脈、保護國粹的觀念影響,也在一定程度上妨礙了它的開發建設,限製了發展的步伐。

清代的民族、宗教政策也是極有特點的。首先,對於清朝入關,各邊疆民族政權都是持積極擁護態度的,這既表明了他們對清中央政權的承認,同時也確認了自己的從屬地位。滿族統治者在民族、宗教問題上,一向有著深謀遠慮。其邊疆民族政策包括下述內容:一是加強中央的權力,維護中央的權威,而又采取靈活的措施;二是籠絡和利用少數民族的上層分子進行統治;三是利用喇嘛教作為精神統治工具;四是移民開發邊疆。滿族統治者之所以能夠維持長期統治,是和它注意學習、吸收其他民族,特別是能夠直接影響它的政局的蒙古族和漢族的長處,善於處理民族之間的關係分不開的。由於當時蒙古族有著強大的軍事實力,所以滿族統治者十分注重同蒙古族的關係,從創業開始,就采取爭取蒙古、籠絡蒙古的政策,成為有清一代民族政策最重要的內容。滿蒙聯姻是清代的基本國策,其目的在於以聯姻促進聯盟,用姻親關係鞏固盟好,使蒙古王公成為直接效忠清朝的可靠力量。清政府接受曆史經驗教訓,采取所謂“南不封王,北不斷親”的策略,並逐漸製度化。早在努爾哈赤時期,就向蒙古科爾沁部提出“聘女為妃”的請求。皇太極登基後,在盛京故宮中冊封了五個後妃,住在清寧宮的是中宮皇後,其他四個妃子分別是東關雎宮宸妃、西麟趾宮貴妃、東衍慶宮淑妃、西永福宮莊妃,她們全部來自蒙古。與此同時,清代帝王還向蒙古貴族下嫁公主,到乾隆時期,皇室中有六十九人嫁到蒙古部落。他們給蒙古親家以高官厚祿,享受隻有滿族皇室才能享受的特權。由於世代通婚,親連親,親套親,起到了極大的籠絡作用。朝廷還規定,蒙古王公可以定期入京朝覲,每次都能得到豐厚的賜予,滿載而歸,從而大大加強了懷柔和控製。定都北京之後,為了加強對蒙古地區的控製和掌握北部邊疆的動向,從康熙開始,實行“木蘭秋獮”,巡行塞外。到時節,蒙古貴族也都隨駕參加,密切了彼此之間的關係。清朝統治者對蒙古王公的籠絡政策,獲得了極大的成功,不僅蒙古族組成的大軍是它進入中原最雄強的勁旅,而且,終清之世,蒙古地區成為最可靠的大後方。清朝統治者對於藏族、維吾爾族、回族等少數民族地區采取減輕賦稅,實行屯墾,發展貿易,加強經濟文化聯係的政策,同時盡量擴大宗教的影響,推行“政教合一”的統治。對各族政教首領也從懷柔和利用出發,予以足夠的優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