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好吧?”簡沫在林曜麵前蹲下,指尖拂過他的額角,“我們現在回去,她還在家裏等著我們。”
林曜雖然傷得很嚴重,但意識尚保留著最後一絲清醒,在一聲近乎抗議的沉吟後,被那個橫蠻得有點粗魯的女人拽著胳膊,躍過所有人的視線,從“不夜城”的小門走了出來。
粘稠的汗水模糊了林曜清決的輪廓,他的額角高高地隆起青紫的一塊,耷拉了半個眼皮,眼前影影幢幢,看不分明,而胳膊上的那隻手,卻藤蔓一般,就那樣挽著他,堅決的,不容置疑的一步步向前挪移。
他們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灌注了沉重的鐵鉛,頂上的光柱跟隨著他們的腳步滑移,所到之處,其他人紛紛讓出了一條小路。
沿路,簡沫聽到了很多聲音,迷亂的音樂掩蓋了暗夜裏的消糜寂寞,真相,也在夜色裏被淹沒。
直至他們走得遠了,人潮才再慢慢愈合,把最起端那道幽邃森冷的目光重新遮掩起來。
“不夜城”的小門掩上,妖冶的魅色被掩在了背後,天地間渾然披上了一闕灰暗的凝重。
夜色迷離,簡沫隻看到了霓虹繚繞下的天旋地轉。
強忍的酒勁終於發作了。
她重重地咬著下唇,嚐試用痛感使意識回歸。可是,越警醒,越模糊。醺醉鋪天蓋地地湧過來,止不住的大腦亢奮,連著四肢的動作也開始變得遲緩,身體不停地在顫簌。周遭的景致披著搖曳的燈光懸浮在半空中,而腳下尖細的高跟鞋令錯亂的腳步更加虛無縹緲,如墜雲端。
她幹脆甩腳,把鞋也扔了,任由著沙石和玻璃碎屑銳利的棱角劃破皮肉,任由著錐心的刺痛沿著神經蔓延至全身。
惟有如此,她才能保持足夠的清醒,盡快走出“不夜城”的視野範圍。
側首望了眼身邊的林曜,他緊閉著雙眼,鼻翼輕顫,已經有一半意識陷入了混沌,隻能憑著本能機械地貼著她的腳步前行。所以,她更不能倒下。
“支持住!”她在他的耳邊命令說。
她為他扛下了巨債,她冒險從柯洪南手裏把他救了出來,他欠了她一條命。沒有她的允許,他,不得擅作主張地讓自己倒下。知道嗎?
半個世紀之久,才聽見他輕若蚊蚋地“嗯”了聲。簡沫的手緊了緊,心底的怔忡終於因為他的回應而沉澱。
下一刻,林曜卻失重般攤軟在地,把她也扯向了地麵。簡沫來不及驚呼,下意識地想要穩住身體,然而,四肢軟棉,仿佛驀然失去了控製,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身體已經不聽使喚地向下傾斜。
意識漸漸陷入了昏沉。
一雙大手在此時卻從後麵挽起了她的雙臂。
“給電話各大報刊,讓他們把圍在‘不夜城’前的記者都撤了……另外,廣告費用會如期打入他們報社的賬號……”
蒼鬱的夜色融合成一團迷糊的泥垛,簡沫半闔著眼瞼,她隻能從聲音裏辨別出,聲音的主人,是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