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沫低著頭,驀然笑了。燦爛無比的笑容裏,漸漸出現戲謔:“沒想到我也能有幸與王室的人愛上。這份榮幸,多少人都求之不得,而偏偏被我遇上了。”
不偏不倚,就像丘比特的愛神之箭,一矢中的,射中了心髒,從此便有了缺失。這一場水月鏡花般的愛戀,如夢一場,當撥開雲霧之後,其實真相一直存在著。
很多東西因此都被蒙蔽了,因為愛情,因為惰性,因為盲目,而寧願選擇了不去追問。
“難怪他會一直回避,原來這樣的身份就是最好的解釋。他從來就不屑於去澄清些什麼。”簡沫唇角仍然掛著笑,眸色卻清冷如月,滲著雕玉般的通透。
放在膝蓋上的指尖幾不可察地抖了兩下。然後,緩緩地閉上了眼睛。翦水般的光芒頓時被掩在了雙睫之內。唇抿得很緊,早前咬下的血痕再一次清晰地浮現出來。
安辰禦側頭看著那張看上去仍然有些憔悴蒼白的臉,忍不住抬手撫上去。可能由於太白的緣故,他的指尖也被映襯得格外青蔥透明。
簡沫緊闔著眼,表情淡淡的,淩亂的碎發垂將下來,掩住眉骨,眼角的位置,隱隱約約滲著晶瑩。
安辰禦沒有真正地撫上去,當指尖快要觸碰到的時候,他又頹然地把手移了開去,順勢理了理她本來有些淩亂的頭發,然後垂下。
“雖然我與柳逸曦是某種意義上的競爭對手。但我不認為他是那種人。你以後還會有機會再見到他。”安辰禦從床上悠悠地站起,望著她,眸色遂爾變得深沉難辨,“隻要是你想要的,我都可以幫你得到。”
“你就那麼情願把我推到另一個男人的身邊?”簡沫沉默了片刻,睜開眼,卻啞然失笑了,“難道你認為,我與他之間,還能繼續下去嗎?不管你信與不信,我們的事情已經結束。你也不用急著把我推出去。我不是玩偶,不是你們這些男人說要就要,說不要就不要的。”
簡沫的語氣突然變得強硬起來,說到後來,反而有些激嗆了。“你或他,大可以當作從沒有認識過我。我不過是個從監獄裏釋放出來的囚犯,用不著你們這些貴公子對我費心費力。”
“……”安辰禦哽了哽。
簡沫氣惱地扭過頭,不再理他。
置人於千裏之外的模樣,略嫌單薄的身體隻套著一件同樣薄如蟬翼的睡衣。她緊抱著雙膝陷落在一片黯淡的光暈裏,卻仍然顯得渺小得很,真正的孤獨無依。
此刻的簡沫,裏外都像一隻刺蝟,保護著自己,卻刺傷了別人。
安辰禦心中一凜,放在身側的手握緊了一些,終究放了下來。“如果你願意,我可以把你送出國外,為你改變身份。那不是你的錯。……簡沫,你該知道,我能為你做的,並不僅僅隻是這些。”
“可我要的,也不僅僅隻是這些。”簡沫倔強地噘起嘴巴。
安辰禦仍舊靜靜地站著,一聲不哼地等待著她的下文。簡沫卻再次低垂下頭,發絲掩住了她半邊玉白色的臉頰。半晌,才懨懨地說了句,“……你走吧。既然你也承諾不了我要的,那就還給我一個平靜的生活吧。”
那些一個人行走在斑馬線上的日子,她不是沒有經曆過。或烈日長空,或風雨兼程,她一直是那樣子走過來的。簡簡單單,無欲無求。兜兜轉轉,不過重新回到了那個最原始的起點罷了。
獨立與自由,自尊與輕鬆,對於這些,她從來不敢讓自己有過多的奢望。
可是,一旦欲念叢生,她真的還能回得到從前嗎?
她已經沒有了退路。
身邊的腳步聲遲遲沒有響起,取而換之的,是一大片陰影居高臨下地籠罩著床中央綣縮成一團的小小身軀。安辰禦倏地俯下身,毅然前傾,一隻大掌牢牢地按住簡沫放在膝上的手,不容她有半分退縮。
另一隻手則扳過她的臉頰,“告訴我,你真的可以放得下他嗎?”
他的氣息溫暖而幹淨,近著距離,簡沫甚至可以感受得到,那股熱度滲過她的肌膚,猶如一張無形的網,枝蔓一般舒展開去,讓她無處可逃。
脈博仿佛停止了跳動,她動彈不得,連就呼吸,也變得困難了。
“完完全全、徹徹底底地把那個人從你的心裏趕出去,”安辰禦手下的力度繼續加緊,他必須要她麵對,“簡沫,告訴我,你真的能做得到嗎?”
不掩飾,不偽裝,用皮相包裹下的魂魄真誠回答。
他是最嚴厲的法官。
由不得她弄虛作假。
“假若,我是用行動來證明呢?”簡沫回望他半晌,突然雙膝跪在床上,身體趨前,就那樣猝不及防地,吻上了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