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沫緊緊抿著雙唇,同樣站在那兒,神色戚然。當柳逸曦艱難地問她,要不要跟他走時,她真的很想笑。然而,鼻端卻酸澀得很。
假如時光可以倒流,假如沒有那一夜的漫長等待,假如,假如他們之間所謂的愛情隻是一場純粹的存在,沒有姚美娜,沒有安辰禦,或許,她會跟他走的。哪怕天涯海角,也無怨無悔地守住他給的美。
可是,所有這些,都真真實實地發生了。
脫離的軌道就像斷裂的風箏,她曾經那麼努力地抓住線的另一端,卻永遠不知道,風箏將飛向何方,何時會墜落。
對眼前這個人,她還能去相信嗎?
命運還能容許她再貪心一次嗎?
眼角的潮潤越來越濃重,簡沫茫茫然的,隻得閉上眼,強忍住才不致讓眼淚流下來。
然後,她聽見了他有氣無力地說:“娜娜,我們走吧。”
再然後,是時間擦過衣角,嘩啦啦的在指縫間溜走的聲音。她鐵鑄般立在當地,動不能動,表情一點點地僵硬起來。
無知無覺。
“他們已經走了。”一個聲音淡淡地打破了沉寂。
簡沫來不及去想到底是誰在耳邊說話,猛地睜開眼,眼前果然空蕩蕩的,隔著空間,虛掩的門緩緩地合上,昏淡的光線彌散開去,迷蒙得如像披上了一層萎糜落寞的紗。
柳逸曦的氣息就那樣消散在薄紗裏,仿似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簡沫的心突然痛到痙攣,她一隻手緊緊地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吸氣、呼氣。睡袍簇擁著的臉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如果你現在後悔了,大可以追上去。”旁邊的聲音又再響起。冷硬的,不可一世的,淡然而隨意的語氣,“然後,懇求他留下。”
簡沫搖了搖頭,仿佛想起了些什麼,她循著聲音看過去,安辰禦正泰然自若地站在長廊的另一端,隔著一段不是很遠的距離,刀削般冷凝的臉籠罩在燈光之中,眉眼沉靜,唇角卻勾了上去,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你安排了這一幕,難道這樣的結果不正是你想要的嗎?”簡沫深呼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心跳平緩下來,然後,她幹脆整個轉身,麵對著他,冷冷地反問,“他走了,我留下。正好遂了你的願。”
“哦?你知道些什麼?”他挑眉,有些不以為然地說。
“該知道的我都知道。”她冷笑著,向前跨近一步,直至走到了他的眸底,仰起頭,映著光亮,他的眸色依舊漆黑如墨,裏麵深得仿佛尋不著邊際。“安辰禦,其實我們都屬於同一類人。太自傲了,不斷地試探,走到最後,卻連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都迷失了。”
她說得很慢,等最後一個字落下時,聲音已經哽咽。不作進一步解釋,簡沫“嗖”地重新轉身準備離開。輕揚的發梢拂過他的鼻端,安辰禦怔了一下,急急地伸手拉住她。
她留下來了,他是該慶幸的。
說他耍心計也好,他就是這麼一個絕對小器的男人,他有他的傲氣。雖然簡沫已經答應了求婚,但他必須明確知道她的態度,那個人完完全全地占據了她的心,他必須將他從她的心裏摒除出去。他做不到那樣大方,容不得自己的女人的身體裏還留著別的男人的痕跡。
可當柳逸曦如期所料出現在她麵前的時候,安辰禦又禁不住後悔了。
天知道他是如何拚命克製,才不會衝動地叫停這一場鬧劇,才可以在他們麵前始終表現出一副淡定從容而滿不在乎的姿態。
他冷眼旁觀。
然後,他目睹了她的猶豫。到醒悟的時候,手心滿滿的,都是冷涔的汗。--假如那當刻,簡沫隨柳逸曦離開,那麼,他是不是將永遠失去她,而要為這場幼稚的博奕付上這一生最大的遺憾?
幸好,結果他還是贏了。簡沫終究選擇了留下,同時留給他的,還有一個決絕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