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安懷遠冷玲玲的眼神掃過去,沉聲喝道,“我與你母親的事就到此為止,我也不必向你解釋。無論怎麼說,關於你姑姑暫代總裁的事我已經有了決定,你好自為之。”
說完,他徑直打開門,滑動輪椅出了病房。
他的背後,安辰禦的神情始終淡淡的,對他的警告仿佛絲毫沒有放在心上。直至房門再度合上,細碎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滿室亮堂的光暈裏,終於隱約可見他眸底的滲白。
被單下的身子慢慢蜷縮起來,忍不住顫抖。
再如何假裝堅強,他還是被傷到了。他的父親--安懷遠,在他受傷的時候,直到最後卻連一句簡單的問候也沒有。
安若容隨著安懷遠上車,車輛是特別改裝過的,輪椅固定在車身內,妥置後,安若容為他添了一件薄毯覆在膝蓋上。
同行的還有江筱雅和宋致遠,此外,還有一個隨行的特別護理人員,專職照顧安懷遠的起居飲食和身體。--他患有心髒病。這也是他需要遠赴異地休養的主要原因。
“回公司。”安懷遠朝司機吩咐。
安若容抬眸看了他一眼,隻一眼,隨即俯在身旁不以為意地給他整理薄毯的邊角,邊說,“不先回別墅嗎?你從飛機下來就直接去醫院了,還沒有好好地休息一下。當心身體啊。”
“哼,我要回公司看看,那個不肖子到底把公司搞成什麼樣了。”安懷遠的怒氣未消,用拐杖猛戳著腳下的車板。
坐在對麵的江筱雅根本不敢作聲,偷眼望過去,安懷遠已經闔上了雙眼養神,麵容沉靜如水,可是放在扶手上的兩個手卻握得很緊,可能因為太緊了,手背上的青筋突起,蒼白的指骨清晰可見。
自懂事起,她已經不止一次看見他發火,每一次她都躲得遠遠的,或者躲在安若容背後,睜著一雙大眼睛骨碌碌地看著他。年壯時的他猶如懸在天邊的一個戰神,運籌帷幄,他決算於千裏,隻有發脾氣的時候,才感覺真實。而這一次,除了發火外,他微蹙的眉間似乎還多了一些說不清的情緒。
是在追憶那個女人嗎?安辰禦口中提到的那個女人。
在江筱雅被領養的時候,安辰禦的母親早已經過世,所以她也從來沒有見過這個傳聞中溫柔而在笑容中蘊結著淡淡叛逆的女子。但是,與鑲嵌在安家大宅鏡框裏端莊優雅的安家主母相比,她更好奇那個能夠讓安懷遠甘願放棄所有也要擁有的女人。
關於這段往事安若容也諱莫若深,從不提及。那就像安家埋藏在深處的一個謎,這麼多年了,謎底總在雲裏霧裏,卻沒有人膽敢嚐試著去揭開。
“唉,”安若容輕歎了一聲,撫上他的手,輕輕揉著,“你也不用太生氣。辰禦這孩子自小就很聰明,而且很執著。隻要他認定的事情,從來不輕易改變。這一次,他也不過是小孩子脾氣,一時被女人迷了心竅,等他的傷養好了,我去勸勸他。你也是,現在孩子也長大了,不可能還像以前那樣事事聽從,他們自有主張,你也該放寬心,能放手就放手,別老跟小輩們嘔氣。以後的世界還是他們的,我們都老了,還有什麼是放不下的?”
這一番說辭堪稱體貼了。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她總不能眼睜睜地由著父子倆反目而坐視不理吧。
江筱雅呆呆地看著窗外溫和的流光在她的臉上飛快地劃轉,突然有種強烈的錯覺:其實,安若容也可算得上是個合格的演員了。
安懷遠沒有作聲。
直至安若容以為他睡著了,才要放開手,安懷遠卻突然反扼住她的手,聲音裏噙著無與倫比的磁性,仿佛從遠古的地方傳過來,沉沉的,音量不是很大,可是車廂的每一個人都聽得字字句句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