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沫蹙緊眉掙了幾下,使勁將手抽回來,果然在手腕處多了一圈淡青的抓痕。她白了他一眼,賭氣似的直接反駁,“他是個惡魔,可我也不是你想象中那麼良善。我們的合作從一開始就是互相利用,隻要能達到目的,我又何懼再度失去。既然我的失去沒底限,就代表著我已經不在乎。你懂嗎?”
林曜怔住。
冰魄般淩厲的冷眸漸漸染上潤色,那隻頓在半空中空空如也的手,半晌後終於放下來。他泄氣似的投誠:“那我做什麼才能幫你?”
“你想做什麼?”簡沫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卻突然伸出手,在他本來繃得梗直的鼻尖毫不客氣地一點,爾後又極調皮地彈開,“我現在還不需要你幫忙。等時機到了,我自然讓你出手。如果你非得要為我做些什麼的話,那麼……從今天起,你就乖乖地做我的司機好了。”
林曜愣了愣,呆呆看著那個縮在車窗下咯咯偷笑的女子,不自覺地暗歎了口氣,隨即有些哭笑不得。
不過還好,她允諾他留下,總比像在小閣樓時那樣一聲不響地離開要好得多。起碼能讓他在目之所及的地方經常看得見她,即便站得遠遠的,也能在她痛苦的時候看得到她的眼淚。
林曜終於放棄與她爭論,準確地說,是再爭論下去到最後讓步的仍舊是他。
他徑自擺正了身體,大手撫上控製杆再次啟動汽車。
窗外的燈光混雜著月色遊走在他的臉上,簡沫幾乎有一瞬間的晃眼,這個男人仿佛仍然保持著年少青梅竹馬時的模樣,又仿佛在一夜之間成長。現在的林曜,渾身都散發著一股沉著、冰冷如寶劍出鞘的氣度,可是,她又說不上哪裏不對,隻是感覺眼前的他越來越遙遠了。
“你跟那女孩,怎樣了?”簡沫也坐正了身體,像煮熟的蝦一般重新窩進座椅裏。
林曜斜睨了她一眼,淡淡地回答,“沒怎麼樣。”
“怎麼可能沒什麼?”簡沫挽起一抹狡黠的笑掛在唇邊,“我可是看著她扶你進屋,再看著你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最後看著那女孩衣衫不整哭著走的。嘖嘖,我可看出來,那女孩對你有意。”
這句話本來隻是開玩笑的口吻,可是她的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盯著林曜看,那眼神,活像林曜當時就被“抓包在場”而無從抵賴一樣。
林曜低咳了幾下,有些扛不住了,“我說了,沒怎麼樣。我跟她隻是普通朋友。”
“我倒覺得那女孩也挺不錯的。樣子可以,重要的是,她似乎真的很在乎你。你嘛,平常身邊也不多見一個女人,要不就跟她湊和著過算了。”簡沫自顧自地嘿笑了聲,她發現自己快要變成林曜他媽了,“好,就這樣定了。以後等你有了孩子,我就可以逗他玩,還可以帶他回到我們以前住過的小村子,指著草垛後的茅坑對他說,以前你爸爸就是在這兒栽倒的……”
車猛地一晃,簡沫的腦門差點兒就撞在了玻璃窗上,然後,她聽見身邊的男人有些揭斯底裏似的低叫了一聲:“簡--沫!”
她偷笑不止。
今天啊那個心情啊果然無比暢快。如釋重負的感覺以及安坐在車裏穩定的快感讓她如坐雲端。
“你希望我跟她好?”林曜沉默了片刻,輕聲問,“如果你真的是這樣希望的,我會照做。”
“娶老婆這個事兒得心甘情願才好,別搞得像我在逼婚一樣。”簡沫撇撇嘴,不以為然地雜雜碎。
話才出口,她才意識到,她是真真正正在逼婚了。把所“愛”的他托付給意屬的女子照顧,圓她夢想,讓他有家可依,有情歸處,不再過那種何處話淒涼的流浪生活,她的心裏是否就可以心安理得一些?更能放開所有做她想做的事?
她眸色一黯,倏然低落。
林曜眼角的餘光掃過去,伸手在她的發頂像撫摸小貓小狗般掂了掂,“別太操心。我現在先送你回公寓。”
“可是我現在不想回去。”簡沫也在同時斂起笑容,一本正經地道,“我想去另外一個地方,請你送我過去吧。”
“嗯?”
“我要見安辰禦。你跟在柯洪南身邊辦事,不可能不知道安辰禦在哪。”她眼神堅定,這個小小的決定卻幾乎不容對方反駁。
小車停靠在一片背山麵水的環繞中。四周黑漆漆的,惟有座落不遠處的一處樓房隱約透著燈埋在深秋的流光裏,漫天的繁星花雨重重地掛在天邊,而寂靜的湖心,卻倒映著月光最後的一滴眼淚,隨微波散發著光華的漣漪。
簡沫疑惑地看向林曜。
“你不是說要見安辰禦嗎?”林曜目光淡淡的望著濃夜裏的一點晶瑩的亮光,隨手熄了火,“近兩個月他被安氏徹底冷藏,就住在前麵的小屋裏,從此對公司的事不聞也不問,每天過著閑雲野鶴的生活。倒是瀟灑。”
“為什麼?”簡沫略微一愣。
“聽說,是為了一個女人。”林曜靠向後背,用手輕按了下額頭,卻突然側首看著她,似洞悉的目光在她漸漸氤氳起霧氣的眸裏回轉,“他是為了你。小沫,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