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你不願意?”安辰禦側首挑眉,大喇喇的目光就那樣凝注在她明顯有些滲白的臉上。
簡沫的反應其實在他的意料之中,但她的退縮,還是讓他頓然感覺到有些失落。
“不是。”簡沫卻低下頭,輕搖,“可是我就這樣嫁給你了,你的家裏人會怎麼想?”
安辰禦並不是一個人,在他的背後,是一個龐大的家族。在國內擁有那麼顯赫的地位,他的事業如日中天,嫁給他,就等同於嫁給他的身份與地位,然而,他的家族能接受一個像她這樣來曆不明,甚至寫滿了難以言宣的肮髒曆史的女人作媳婦嗎?
在沒有任何前兆的情況下,擅自娶妻,可想而知,安辰禦以後將會承受著怎樣的壓力。
所以她一直很努力,努力地讓自己走出黑暗,努力地擺脫昔日身上殘餘的灰霾,成為矚受注目的那一點亮光,那樣至少可以離他近一些,再近一些。而事實上,她始終不能達到那個高度。平民出身的背景任她再如何努力,終究走不出命運給他們設下的圈圈。她走不出來,也就意味著,她隻能仰望他。
“娶你的人是我,不是我家裏人。”安辰禦卻反手握住她的手,緊緊的,堅定不移,“你要嫁的人也隻有我安辰禦,這一點,永遠也不會改變。”
“但是……”簡沫還在堅持,“即便我們相愛了,也不一定要結婚。婚姻不過是一種形式,你懂的!”
“我自然懂得。”安辰禦側過身雙手扶住她的肩,兩道濃眉慢慢地舒緩開來,神情卻認真得很,“但是我不能讓你委屈了。結婚是我們個人的事,我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除了你!除非,你不願意嫁給我安辰禦?”
簡沫眨了眨眼,莫名有濕潤的酸澀湧入眼眶。任她如何努力,眼前仍舊模糊一片。她看不清他。
時間仿佛在一片混沌中靜止。而這一切,恍如入夢。
不待安辰禦反應過來,簡沫猝然躍起,雙手環住他的頸脖,整個人就像樹熊一般,幾乎全掛在他的身上。
安辰禦猝不及防地抱住,然後,他聽見她清冽的聲音,含著笑意,似乎從遙遠的地方傳過來,又仿佛近在耳際,“我,簡沫,願意嫁安辰禦!”
“再說一遍?”安辰禦訥訥地問,有些反應不過來了。
“我,簡沫愛安辰禦,今天願意嫁給他為妻。一生一世,不離不棄!”簡沫伏在他的肩膀,咯咯地笑個不停,但一字一句篆刻般清晰。
既然他那樣堅定,那麼,她還有什麼理由拒絕?這是她對他的承諾,更是她對自己的承諾:以飛蛾撲火般的果敢去承受一場用生命作賭注的婚姻,哪怕隻是一刻,她也要抓住,牢牢地抓住他給予的幸福,不放手。
“我也愛你!”安辰禦也跟著大笑起來,雙手抱起簡沫在半空中轉了個圈。背後的景致混沌成一片,他隻看見她的眉目如畫,漫天傾注的陽光鋪灑在精致的臉上,卻不及她此刻璀璨的一笑。
“放我下來!放我下來啦!”簡沫一邊大笑一邊嬌嗔,安辰禦反而將她擁得更緊,轉圈的幅度也越來越大,興奮得就像擁有眼前的這個她就像擁有了全世界一般。她騰飛在半空中,猶似一隻七彩斑斕的蝶,全部力量都依附在他的身上,卻不害怕。她相信,隻要她不放手,他同樣不會輕易放手的。
“走!”好不容易終於將簡沫放下來,安辰禦迫不及待地拉起她就走。
簡沫點頭。剛走出一段距離,她終究還是忍不住,扭扭捏捏地拉了拉他的衣角,滿臉愧疚:“我……我忘記帶身份證了。”
登記注冊結婚,不是都需要當事人出具身份證,由證婚人驗明正身後才能簽署相關的結婚文件的嗎?她平常把身份證都攜帶放在隨身的包裏,可是這次出來太突然了,她的包就放在後台的化妝間裏,還來不及拿上,便被安辰禦抱出來了。
“跟我來就好。”安辰禦聳聳肩,不無在乎地道。
他們從正門進入,安辰禦仿佛對這裏的環境很熟悉似的,根本不需要任何提示,領著簡沫在複雜的通道左拐右轉,然後,他們站在了一個深棗紅的門前。
推門而入,迎麵是一個視線開闊的房間,雪白的牆,印映著幾許陽光劃過時殘留的痕跡,在靠近主席台的位置卻垂掛滿了深紅色的帷幔,無處不透著這個地方應有的莊嚴與肅穆。長長的方形桌,桌麵光潔如鏡,盡頭處,堆著幾簇剛被采摘下的不知名的花,姹紫嫣紅的,正自開得燦爛。儼如每一樁從這裏開始的婚姻,在最初的時候總是那麼美好得讓人落淚。
花魂的飄香盈滿了房間的任一個角落。
在長方桌的另一麵,有幾個工作人員模樣的人看見他們,立即展露出笑容,首席的主禮人半躬身示意:“安先生,你們來了!時間剛好,再過十五分鍾,儀式就可以正式開始了。”
安辰禦點頭。
簡沫才留意到,在背靠的親友席上,還早早就坐著兩個人。看見他們進來,都同時從座椅上站起。一個是宋致遠。對這個人簡沫一直印象深刻,狐狸般的男人,渾身每一個毛孔都總是透著文人的儒雅與商人的精明,卻讓人感覺到安穩。沒想到在這個場合裏見到他,但是想想,似乎也不應該覺得奇怪。她是被安辰禦從公司抱出來的,與其說抱,倒不如說是“被挾持”。安辰禦看似毫無前兆的“衝動”,大概也是早早就預謀好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