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閣少了一個人,事情驟然多了起來,這樣說還真不算錯。
如意點了原來的吏部侍郎周明爭暫時領著尚書的職責。
而內閣,她並沒有立即添加人手。
一口吃不成胖子。
這日她召見兩位閣老,說道,“周明爭太年輕做吏部尚書尚且有些勉強,朕並不打算讓他入閣。”此話一出,算是給王閣老吃了一劑定心丸,王閣老年紀大了,在朝堂上影響並不比遲閣老小,而周明爭,雖然如意說的不客氣,卻是她逐漸培養起來的自己人。
如意並不介意讓朝堂眾人知道她的喜好,坐到她這個位子上,如果連四品五品的官員也要使用心機收服,那真是太累太累了,她隻需要選擇那些聰明機靈能做事的並且效忠於她的人就足夠了。
隨著她皇位的越發的穩固,這樣的人越來越多。
她也不在乎他們早一日或者晚一日的表示忠心,隻要能辦事就可以。
“內閣的事務繁多,朕又有孕在身,若是隻讓你們二位勉力支撐,雖可使之穩妥一時,卻不是長久之計。朕想著仍舊還要再選人入閣為好,隻是這人選麼,朕想聽聽二位卿家的意見,畢竟將來你們要在一起共事……”
讓王閣老史閣老一起商議以後入閣的人選,這是如意的真心話,並不是為了漂亮。
處理朝政不能橫掃千軍,要穩紮穩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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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完了兩位閣老,如意便步行走著往和泰殿的方向去了。
翎朝越來越頑皮,已經嚴重影響到太上皇午後歇息,薛礡雲便中午帶著翎朝一起在和泰殿,父子倆躺著,然後讓人在一旁念兵書。
翎朝聽的雲裏霧裏的不一會兒就睡著了,而薛礡雲則越聽越有精神,恨不能起身演練一番,自從出了遲橫的事情之後,他連宮門都懶得出了。
隻命人送了幾次口信給薛夫人。
薛夫人現在掛念如意的肚子比掛念他多的多,那都是恨不能將眼珠子摳下來粘到如意的肚皮上。
如意施施然的回來,薛礡雲慢慢的挪動著起來,然後扶著她到了外間。
如意看了看天色,“看樣子要下雪,等下了雪,翎朝可以在乾元殿裏頭堆雪人了。你在宮裏也不出去,悶不悶。”
薛礡雲將她攬在懷裏,手摸著她的肚子,一下一下的,“不悶,你不知道,有時候我看著翎朝,都覺得父母很不容易,帶孩子太累了。”
如意含著笑歪在他的肩膀上,他身上有種清淡的皂角的香氣,兩人都不喜歡熏香,彼此的衣物的要求隻有潔淨。
她不做聲隻管聽著他一點一滴的說著翎朝的事情,漸漸的閉上眼睛,在他帶著磁性的聲音中很快的睡著了。
薛礡雲等她睡熟了,才將她抱到床上,翎朝在裏頭,她在外頭,他站在床邊靜靜的欣賞了這一大一小,或者說是一大兩小,輕輕的拿著翎朝的小手放到如意的手中,發現兩人睡得更加香甜。
如意半夢半醒的聽見礡雲跟翎朝說話的聲音,她還想睡,便沒有睜眼理會。
然而睡到一半的時候,卻夢見阿福搖著尾巴走了過來。
阿福是她第一次見到它時的模樣,那時候它很年輕,不像現在,生的孩子多了,皮膚鬆弛,漸漸出現了老態。
如意坐了起來,她伸手摸了摸阿福的頭,“阿福,誰帶你來的?”
她從前覺得狗的感情很淺,因為阿福生了不少孩子,送人也沒見它多麼難過,但是這麼多年下來,她發現阿福對她是很好的,每次見到她都很開心。
馮琳接手照顧阿福之後,阿福跟馮琳親近了起來,她則強迫自己疏遠了它。
孟子雲,士窮不離義,達不離道。
她做不到不以物喜,便冷淡了自己的許多感情。隻奢侈的保留了對礡雲的那一點。
她眷戀皇位麼,並不。
她早早的就明白,出生到死亡是必然的過程,她離那些深刻的感情遠一些,未嚐不是因為恐懼失去。
阿福並沒有因為她的冷淡而改變,它仍舊是喜歡她的,見她的時候,總是搖著尾巴。
然而現在它也確實老了,她摸著年輕的阿福,心裏已經知道這是在告別,眼淚湧了出來。
人的一生,出生的時候最富裕,有父母兄弟姊妹,隨著年齡的增長,親情卻越來越稀薄,父母會去世,兄弟會分開,姊妹會嫁人,那些小時候的親密無間,長大了,就會發現逐漸的都失去了。
人人都在不停的失去,如果活的長久些,那種失去則更加明顯,要失去父母,失去兄弟姊妹,失去親密愛人……
直到這一刻,她忽然明白,皇位雖然能逼迫她,卻實在不能左右她的內心最深沉的那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