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3)

第一卷改命

第一章

冬雪,猶如搓綿扯絮一般。

景瀾院。

景瀾院位於馮府的東北角,麵積不大,勝在精致。院中遊廊曲折,花木深深。一座石拱橋橫架在一條小溪之上,溪水早已經結成冰,像是晶瑩的玉帶,逶迤在千層石壘成的假山之間,真可謂是清靜幽雅,秀麗如畫。

紅梅開了,傲雪綻放,美不勝收。淡淡的花香,一縷一縷,滲入風中,融入雪裏,沁人心脾。

厚厚的白雪,遮蓋著青磚小徑。小徑的盡頭,是一座六角亭。亭子的周圍,放下了銀紅色的絞紗帳,既透光,又將寒風嚴嚴實實地遮擋在外頭。

亭子裏,擺放著一張黃花梨八仙桌,桌上,一水兒擺放著瑪瑙碟子。碟子上裝著幾樣點心,有奶糕、豌豆黃、水晶餃、蝴蝶卷子,精致小巧,甜香四溢。四個炭盆放在亭子的角落,上好的銀霜炭滋滋地燃燒著,偶爾散發出紅紅的火氣,將空氣烘烤得暖意融融。

兩個女子圍在八仙桌旁,坐在裹著厚厚棉墊子的鼓型繡墩上,年長些的,約莫三十左右。隻見她一身紫紅色緙絲繡白玉蘭花棉綾褙子,黑色暗花紋鼠皮裙,手上捧著銅質荷花紋樣手爐。再細細地看,她明眸皓齒,容貌秀麗一如出水芙蓉。身材嫋娜,肌膚勝雪,就連唇色也是淡淡的,在這漫天飛舞的雪花裏,更襯得她弱不勝衣,楚楚可憐。

她是馮府三老爺馮子康的正室妻子李氏,閨名竹君。

馮子康,馮府老太爺馮博文正妻所出,行三。現任從七品都水監丞,掌判監事。

李竹君出身尊貴,是昌國公府的嫡出小姐,排行第五。昌國公是開國連帝所封,世襲罔替,表彰其戰鬥英勇,為立國建下的功勳。子孫後代生活安逸,富貴無匹,逐漸磨平了進取之心,如今的昌國公府,有如一頭被拔了牙的猛虎,徒有尊貴之名,卻失去了影響以及左右朝堂的能力。

李竹君的身邊,是一位豆蔻少女。少女的容顏與李竹君有五六分相似,膚若凝脂,帶著少女特有的飽滿和紅潤的光澤。一雙美目流盼,彷如清波剪影,顧盼生輝。梳著雙丫髻,發髻上點綴著赤金鑲紅寶石妝花,圓圓的小臉,含著嫣然的笑意,正是無憂無慮的年紀。

風爐裏的火焰一舔一舔的,銅壺裏的水冒著魚眼似的珠子。

少女甜美清脆的聲音仿若大珠小珠落玉盤:“母親為何將丫頭們都攆走,這些活兒本就該由她們來幹才是。”

少女名為馮曉瑟,是馮子康和李竹君的嫡女,在馮府的同輩姐妹裏頭排行第六,人稱六小姐。

“你知道什麼,自斟自飲,方才有趣。”李竹君的聲音冷冷的,如磬相擊:“春天裏,要喝桃花上的雨水,夏天要喝荷花上的露水,秋天裏要喝桂花上的霜水,冬天裏,要喝梅花上的雪水。四季更迭,人也要順應自然。”

馮曉瑟拿起茶盅,隻見茶盅薄如蛋殼,通體透明,裏頭的茶水透著一片溫婉的青色。放在鼻尖上輕輕嗅著,手腕微微地擺動,煙氣氤氳,茶水帶著特殊的花香氣。

“母親,雲霧茶醇厚味甘,與菊花一同曬製,沾了一點菊花的清香,的確是更為回味悠長。”

李竹君淺淺地笑著,青蔥玉指執起茶壺,為自己麵前的茶盅裏又續了一杯茶:“花香隻是烘托茶味,所謂七分茶,三分花,就是這個道理。

這茶還不算最好的,記得我那時正是與你一般大的年紀,祖母帶著我們姐妹親手製茶。采茶隻采摘一心,顏色、大小、形狀必須相當。攤曬時,迎著第一縷的晨光,吸收陽光的紫氣。以帶著香氣的楨楠木料點火烘焙,還需得揉撚、幹燥、蒸製……如今我懶怠慣了,倒沒有這般講究了。”

馮曉瑟臉上滿是神往:“外曾祖母的日子可真是精細呢。”

這時,有腳步落在積雪上,發出“沙沙”的聲響。一個著黃衫的丫頭在距離亭子五步遠處停了下來,微微提高聲音:“太太。”

李竹君道:“進來說話。”

黃衫丫頭對女子和少女福了福身,說道:“太太,三老爺身邊的小廝常喜來傳話,三老爺今日散值之後,與同僚相約在望仙樓用飯,叫奶奶自便罷。”

“知道了。百靈,給常喜帶句話,讓他好生照料著老爺。再給他幾文錢打酒吃,就說天氣冷,去去寒氣。

回頭告訴小廚房,備好醒酒湯,雞湯銀絲麵。還有,今日少爺從書院回來,多做一個紅燒肘子,一個獅子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