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婕妤臉色陰沉,意味不明的眼睛定定地瞧著綠玉,她身上的衣裳是新做的,很鮮豔的顏色,掐著腰,顯出婀娜的曲線。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個丫頭變了,變得心大了,變得不甘屈居於人下。
綠玉被平婕妤看得心裏頭毛毛的,怯怯地:“娘娘,奴婢是一心為了您。”
平婕妤扯了扯嘴角,冷哼一聲:“看來本宮往日裏是太慣著你,縱得你不知天高地厚,如今連主子都不放在眼裏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凝香閣裏你才是主子呢。”
綠玉大驚失色,膝蓋一軟,跪倒在平婕妤跟前:“娘娘,奴婢該死。奴婢不是有心冒犯,請娘娘看在奴婢忠心耿耿的份上,就饒了奴婢這一遭吧。”
紫玉見狀,也慌忙跪下:“娘娘開恩,綠玉沒有壞心,隻是心直口快。”
馮曉瑟還在等候著發落,自己身邊的丫頭倒是鬧上了,不是平白讓人看了笑話麼。平婕妤眯了眯眼:“綠玉、紫玉,都起來吧。”
“謝娘娘。”綠玉、紫玉站起身,乖覺地站在平婕妤身邊,不敢妄動。
“馮書史,你回去吧,換身幹淨衣裳,歇息兩天再回來伺候。”平婕妤的目光落在馮曉瑟身上,語氣軟和不少。
馮曉瑟抬起頭,慘白的臉上忽而一笑:“一句話打發了我,是娘娘的恩典。不過我不能不明不白地被誣陷,還請娘娘還我一個清白和公道。”
這是不能退讓的原則問題,同時關乎著馮氏一門的聲譽。
當平婕妤口風改變,事情峰回路轉之際,馮曉瑟便料定,她或許是想通了什麼,又或許在忌憚著什麼。既然她不再是無所顧忌,那麼馮曉瑟也就不必再戰戰兢兢。
平婕妤抿抿嘴,馮曉瑟並不是軟柿子,可以隨便人拿捏,從她對自己稱呼上的改變,從“奴婢”到“我”,便可以窺見一二:“本宮並未中毒,隻是吃了馮書史送上來的不幹淨的吃食,腸胃不適罷了。”
說來說去,還是馮曉瑟的錯。不過馮曉瑟可不願背這個黑鍋:“娘娘,小廚房的管事嬤嬤也太不經心,竟然讓不幹淨的東西混入了吃食裏頭,看來要好好整頓才是。”
誣陷馮曉瑟金環嬤嬤少不得在其中出了一份力,拉她下水也不算冤枉了她。
平婕妤咬咬牙:“不勞馮書史你費心。”
馮曉瑟寸步不讓:“與我無關的事我自然不會費心。”
竟然被一個奴婢逼到了牆角,平婕妤的眼裏迸射出憤恨的火光:“本宮自會查個水落石出。”
馮曉瑟點點頭:“既然我是清白的,那麼綠玉姐姐不問緣由地搜檢我的屋子說我私藏了毒物,還將我毒打一頓,是不是該有個說法?”
綠玉往日也是跋扈慣了,並未察覺到平婕妤對於她態度上的微妙變化:“馮書史,娘娘心善放你一條生路,你可別得寸進尺。”
馮曉瑟唇邊揚起一抹淡笑,不看綠玉,隻望向平婕妤。
平婕妤有心給綠玉一個教訓,並未如同往常一般庇護她,爽快地道:“綠玉確實急躁了,什麼紙包,什麼毒物,還沒個定論呢,就咋咋呼呼的。既是她的錯,本宮便讓她向你道歉,要打要罵,隨你的便。”
平婕妤輕輕鬆鬆地便將錯誤推到了綠玉的身上,好似她隻是一個無所關聯的旁觀者。
如五雷轟頂一般,綠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愣了半晌,才張著嘴,結結巴巴地:“娘娘……這……奴婢……”
所有的事情皆是平婕妤的授意,綠玉她隻不過是忠實地執行她的心願罷了,此時,綠玉的耳間不其然地響起馮曉瑟說過的那句話——綠玉姐姐為平娘娘賣命,不知他日皇後娘娘跟前,平娘娘會不會顧惜你這一份心意?
綠玉的心中一緊,背脊蒙上一層冷汗。
平婕妤側頭,淩厲地掃了綠玉一眼:“嗯?”
素日裏平婕妤的信任和倚重,讓綠玉飄飄然,忘記了自己的地位和處境,如今才猛然驚醒,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這是一條天然的,無法跨越的鴻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