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華眼眸變得深邃起來，“是啊，我知道。包括顧容止殺入皇宮，雪夜政變的事情，我全都知道。”
“你都知道……”
“是的，都知道。”
他轉過身去，繼續駕車，隻留給了葉瓊薑一個背影，將她千千萬萬的疑問都哽在喉嚨裏。
馬蹄聲聲，車輪還轉。
在沉默中走出了一段距離之後，葉瓊薑才聽見莫華的聲音突然響起。
“人，生而有劫。在大夏，每一任皇帝的劫都會因為神星宮的存在，被提前扼殺，抹去。
雪夜之變，我全部都提前知曉。若我願意，我可以提前殺掉顧容止，雖然我惜他的才能，但他既然不肯為我所用，我便絕對不會姑息。
我可以殺了他，自然也會殺了你，殺了蔣重，殺掉所有能夠威脅到我的人。這對我來說，沒有任何難度。”
他忽然回頭，對著她驀然而笑，威嚴的聲音裏便霎時化作了春風在耳邊輕柔掠過，“但是這次，我選擇應劫。不再扼殺，不再抹去，也不再逃避。”
“你……”
他清澈的眼眸裏沒有半分雜質，盛著滿滿的溫柔，而那溫柔的背後則是掌控天下的自信。
“……你，你便不怕為此真的丟掉了國家？”葉瓊薑的聲音忍不住發顫。
如今他這樣狼狽出宮，已被奪權。顧容止五年蟄伏，布置了那麼多的人脈頃刻間便會控製朝野，覆夏辟辛，不過是反掌之間。他，便不怕嗎？
莫華笑顏逐漸擴大，仿佛在聽一個笑話，篤定的道：“他，不敢。”
陽光循著樹梢間隙，灑落他一身細碎斑駁的光影，粗布的衣裳卻不能磨碎一點光輝。他就像是一個發光體，耀眼到了極致。
那是上位者的威嚴，與生俱來的驕傲，是震懾人心的王者氣度。
想要真正的改國號大夏為強辛，絕對不是一朝一夕能夠辦到的事情。
顧容止可以在背後掌握實權，可以借助顧瑀太子的身份，暫時掌控這個國家，卻絕對不敢將這一切擺在明麵上。
如果顧容止真的敢這麼做，那他也便不是顧容止了。
更不配成為他莫華的對手。
隻要這個國家，還是大夏，隻要皇室還是姓莫，那便是他莫氏的天下。
一路無話，到中午的時候，終於有一座城池遙遙在望。
莫華站在車轅上眺望了一下，似乎也鬆了口氣，“前麵便是丘瓏城了，你也餓了吧，我們進城去吃東西。”
葉瓊薑靠在車廂壁上，聞言並沒有回答。
莫華也不再說話，直接趕著馬車奔城門而去。
丘瓏，因為地處大夏之南，空氣潮濕悶熱，所以相對於北方的城池，丘瓏城的城牆就顯得低矮了許多。
還未到城門口，便看見門洞處排了長長的等著進城的隊伍。
“你，過來站好，把頭巾拿下來，把臉露出來！”
“把這些箱子都打開，仔細搜查好，一處也不能遺漏！”
城門把守的士兵正手裏拿著一張畫卷，正一絲不苟挨個盤查。
葉瓊薑看到，就連一些十分華麗的馬車，明顯身份地位的人，也都被士兵從馬車裏請了出來，認真與手中畫像核對之後，才放行。
更不用說一些行禮之類的，都經過了細致的檢查。
等了將近一個時辰，莫華的馬車才排到近前。
葉瓊薑也終於看清了那士兵手裏拿著的畫卷，那根本就是一張通緝要犯的肖像畫，畫上的人她再熟悉不過了，因為那赫然便是她自己！
怎麼會……自己怎麼會突然成為通緝要犯？
“莫華！”
莫華正牽著馬向前走，聽見葉瓊薑忽然在身後叫他，不由回頭：“怎麼了？”
葉瓊薑瞧著他，瞧著他一身粗布衣衫，恍然間才驚覺，他，已經不是皇帝了，要通緝她的人，自然不是他。
如果這個不是莫華，那……那便是，便是……
——瓊薑，反正你也要死了，不如最後幫我一個忙吧。
雪夜暗月如血，青鋒冰冷刺骨，那一夜，那一劍，狠狠的在她的靈魂上開了一個深深的大洞。
那一夜，男人冰冷的目光，絲毫不帶感情的話語……
原來，要她幫的，便是這個“忙”麼？
她以為，那一夜她受傷嚴重，關於那一夜的記憶會統統忘去，而今，才知道，越是壓抑，那一夜他所說的話語，卻愈發清晰，每一個字都無比清晰的浮現在腦海裏。
——傳本宮懿旨，辛宿猖狂大膽刺殺劫持皇帝……著令全國通緝刺客，有舉報揭發者，賞銀千量……另發出追殺令，凡發現刺客者，就地正法，格殺勿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