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能不能,隻有肯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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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擁抱她,隻是扶她站好,其實她雙腿發軟有點站不好。各種情緒來得太突然,洶湧澎湃,一時間她分不清自己在想什麼,要做什麼,該相信什麼。
如同開著車,一條直路開了八年,現在要轉彎,左轉還是右轉?左轉沒有遮擋,還是一條直路,跟八年裏的路沒有差別,蒼白而寂寥。右轉卻是死角,看不清看不見,隻聽得到聲音傳來,不再是一個人,會不會看到不一樣的風景,是萬丈深淵,還是柳暗花明?
沉默,沉默。
時間仿佛禁止了一般,她不說話,他也不說話,兩個人麵對麵站著,眼前是寬闊的胸膛,讓她不由自主地想要依靠,卻又在意識到這樣的念頭後,慌張地飛快向後退開了一步。
一步,拉開了距離,表達了她的抗拒,但具體抗拒的是嚴煊,還是過去未來,她已經完全分不清了。
“合同我放桌上,有答案給我電話。很晚了,你休息吧。”嚴煊像是並不介意她的抗拒,從手拎包裏拿了幾頁紙擺在桌上,而後擦過她的肩膀走向玄關。“進到圈子裏,我們一起找真相,時間不等人,我們已經耽擱了八年。”
這一幕與之前他拿了報名表給她有些相似,但隻是相似,並不完全一樣。黎妍沒有回頭,沒有送他離開,而是在聽到關門聲後,又在原地呆站了會兒,才慢吞吞走到桌子邊,拿起那份合同來看。
簽約盛願,該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情?她不想妄自菲薄說什麼何德何能,但真的要說把這幾張紙搓搓揉揉扔馬桶裏衝掉,也未免太過矯情。
收拾了桌上的杯子,收拾了自己,關燈,睡覺。嚴煊的話一直在耳邊,盤旋,盤旋,久久散不去,她不得不思考,不得不琢磨,不得不像攤煎餅果子似的在深夜裏翻來翻去。
假如爸爸說的都是真的,新聞報道上那些難聽難看的男女關係隻是捕風捉影的炒作,爸爸當年離開媽媽是因為受到了嚴煊爸爸的教唆和自身的軟弱……
假如嚴煊說的都是真的,她的媽媽不是自殺而是他殺,隻不過真相被凶手掩蓋,證據被時間消磨,暫時還沒辦法找出真凶……
假如這些都是真的,那她還有什麼理由憎恨媽媽,還有什麼辦法甩手不管,繼續任由這條路一直筆直下去,看著顛倒的黑白,騙自己一切如初?
可是,假如她因此答應了嚴煊,走進娛樂圈尋找真相,走上爸爸媽媽曾經走過的道路,就一定會麵對許許多多是是非非,在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中重整三觀,再也不得安寧。那麼她一直以來期許的生活,回到G市,做個當地的小導遊,過平凡卻自由的生活,就這樣拋棄了嗎?
到底,該怎麼辦?怎麼選擇?
[過去的,我們已經彌補不了,該後悔的、該愧疚的,我們繼續背著走不要緊。但有些真相不能就這麼算了,該受懲罰的人逍遙法外,不該受懲罰的人日日煎熬,這不合適。]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態度,嚴煊的態度那麼明確,她的態度卻猶如牆頭的狗尾巴草,稍微來一陣風,就前後左右晃啊晃的,這不合適。
開燈,起床,牆上的鍾指著淩晨四點多。
討厭優柔寡斷,討厭現在的自己。
黎妍幾步從床邊走到牆角,雙手撐地,雙腳蹬起,靠牆倒立。眼前的世界上下顛倒,血液往腦子裏湧,雙手吃勁,她緩慢而有節奏地調整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