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從來不回答,生命從來不喧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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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護車呼嘯著衝開連接天地的雨幕,一路急速奔馳開到醫院,醫生護士蜂擁而至,爭搶著生命的最後希望,分分秒秒,都在與死神拔河。黎妍的身上臉上全是嚴煊的血,她從來不知道一個人可以流那麼多的血,也不知道剛流出來的血那麼滾燙,隻知道她心愛的那個人蒼白得仿佛透明,身上越來越冷,氣息越來越弱。
“小姐,你的左腿嚴重骨折……”
從最初的哭鬧到現在的呆滯,大腦已經停止運轉很久了,有人跟她說話,她呆呆地望過去,不知道麵前的人在說什麼,也不知道自己看起來有點怪的左腿怎麼了,隻知道她哪也不能去,必須待在離他最近的地方。
“妍妍!”
聞訊趕來的Jack等人遠遠跑來,擔心地看著她,然後看到她身邊沒有一個人,嚴煊在手術室,東子也在手術室,兩人的傷勢都很重,其實她的左腿傷得也不輕。
“妍妍,你先去接受治療,不能坐在這裏……”
誰在說話,在說什麼?
黎妍慢慢偏過身體,側靠在長椅上,埋下腦袋,想要避開那些讓她離開的聲音。她不走,哪裏也不去,她要待在有他的地方,哪也不去。
Jack和張曉茵對望了一眼,一旁的護士跟他們說,黎妍必須立刻去拍片子,查看斷骨情況,並進行積極的糾正和治療,否則骨骼肌肉血液循環壞死,不但整條腿會保不住,還會危及生命。
“妍妍,Ray要是知道你這樣任性,他會生氣的……”Jack蹲下來,試著跟她溝通,然後看到她在聽到“Ray”的時候,空洞茫然的大眼睛裏,溢出了眼淚。
“很快就會治好的,治好了你再來陪著Ray好不好?他很堅強,不會有事的,你比我們都了解他,他最在乎的是你,看到你這樣,他會很難過很心疼的。”Jack繼續說著,看到黎妍有些動搖的時候,朝著護士點了點頭。
兩三個護士把黎妍小心弄上移動床,起初她還有些抗拒,但後來又像記起了什麼,乖乖地躺在床上,沉默下來。移動床摩擦著地麵,離手術室越來越遠,張曉茵跟在一旁陪著,黎妍側著頭,睜著眼,眼淚不停流下來,但她很安靜,沒有一聲嗚咽。
手術中。
鮮紅的三個字亮著,Jack和剩下的幾個人在手術室外焦急守著,不斷地祈禱和哀求。
“收縮壓60mmHg,舒張壓40mmHg,循環容量不足,失血性休克表現嚴重。輸血,注入血管活性藥物,1mg靜推腎上腺素,靜滴小蘇打,糾正酸中毒……”
“心率138次,脈氧92mmHg,體溫36℃,情況不樂觀。”
“三處外傷,異物刺傷和刀刺傷,傷口分別在右側腰、左後腰及左後腰上兩公分。”
“異物刺傷傷口寬約5cm,深入3cm,主要刺破側邊腹膜,割斷附近腸管。刀刺傷兩處,傷口均寬約3cm,深入6-7cm,刺破肝髒、左腎,切斷脾髒的動脈和靜脈,刀尖穿過胃後壁,向前下方割破腹膜,出血位置相對比較清楚,但不排除其他出血點……”
“先進行肝髒、腎髒、胃壁、腸管的修補和止血,觀察髒器功能恢複情況。胃部內容物溢出腹腔,腸管附近也有溢出,用生理鹽水衝洗腹腔,清除腹腔汙染物……”
“失血性休克還沒徹底恢複,收縮壓75mmHg,舒張壓56mmHg,修補和止血要抓緊,休克時間快到極限了……”
無影燈下,青藍色的身影來回忙碌著,齊明宇參與其中,不是主刀。看到這樣的嚴煊,他沒辦法主刀,隻能從旁協助,極力冷靜,壓抑著自己的情緒,憋著一口氣,努力拉住岌岌可危的生命,不讓他離開。
手術的過程並不像喧鬧激昂的戰場,反而像一場緩慢而沉悶的宣判,濃重的血腥味充斥在空氣裏,金屬器具和白色紗布上無不沾染著生命的顏色,零零落落擺放在一個個小鐵盤裏,顯得那麼觸目驚心。
冰冷的手術台上,嚴煊緊閉著眼睛,口中插著導管,身上到處連接著儀器,對比著周遭的鮮紅,他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血色,青灰的死氣附著在他的眼底,誰也無法保證他能活著離開手術台,畢竟內髒和動靜脈大量出血,血壓和體溫都偏低,休克時長瀕臨極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