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朱邪玉麟問出那句“你要變成什麼樣”之後,她就跟她鬧起了脾氣。
倒也沒有搗亂,而是孤孤單單地呆在一邊,誰來也不理,甚至宋燁修走過去,它也沒有像往常一樣避讓。
這種反常,讓朱邪玉麟又是擔心,又是好笑——果然是個熊孩子麼?
車行傍晚的時候,宋燁修再一次進來了,笑著對朱邪玉麟道:“到了最近的行宮,煙兒一定累了,先下去洗個澡,好好休息一晚吧。”
朱邪玉麟順從地走下車,隻是這一次,她踩著那侍衛的背,已經沒有多少抗拒的情緒了。
果然,環境是最能影響人的東西嗎?
她輕歎一聲,抬眼,被眼前的場景給震懾了。
倒不是說這個行宮有多麼大,而是精巧,完全不同於整個西北粗狂大環境的精巧。
整個行宮的主色調是煙綠色,牆壁上是大片大片精美而細致的壁畫,隻是顏色比較詭異,偏暗,在昏黃的陽光下,顯出像水一樣的波紋。
朱邪玉麟猛然想起,她在影子營的資料庫中看到過一種染料,在光影下能夠造成海市蜃樓的錯覺,是不少巫師隨身攜帶的東西。
“看來,鬱竹正還算有點良心。”宋燁修站在她身邊,看著她的神色,麵帶滿意,“我們進去吧,這種東西看多了對眼睛不好。”
朱邪玉麟心說,看多了何止是不好,要是再加上點暗示,都能惑人心智了。
見朱邪玉麟麵上有憤憤之色,宋燁修隻是笑了笑,道:“為人君者,不可能一點手段都不用。隻是展示出來的,自然是光明的一麵,而黑暗的部分,需要有人來承擔。”
朱邪玉麟沒有接話,隻是輕歎一聲,往裏走:“我累了。”
宋燁修也不在意,讓侍衛留在外麵,自己跟上前:“後院有個溫泉,那也是你娘很喜歡的東西。”
朱邪玉麟驟然停住,回身:“你在黎國安插了多少眼線?”
不然不可能就連王妃喜歡在什麼地方沐浴都知道。這種東西,對於這個朝代的人來說,畢竟還是太過私密。
宋燁修隻是笑,不回答,揮退迎在邊上的侍從,親自帶著朱邪玉麟往後院走去。
朱邪玉麟眉頭微皺,跟在他身後,問道:“你要帶我去處月部的國都?”
宋燁修點點頭。
朱邪玉麟繼續問:“你在軍營的時候,是不是做了什麼?不然黎陽和杜明月的臉色怎麼那麼難看?”
宋燁修笑了笑,停下腳步,看著朱邪玉麟,認真道:“為人君主,明麵上最應該掌握的,自然是光明。但煙兒,你要記住,有光明的地方就一定有黑暗,光越亮,黑暗就越是濃重。爹爹做了這些事,從來都不指望能有一個好結果。所以,除了爹爹,你千萬不要接近我這樣的男人。”
朱邪玉麟皺眉,一方麵是為這突如其來的鄭重態度,另一方麵——該死的,她的腦子裏為什麼又蹦出來暮雲卿的樣子!
見朱邪玉麟麵露懊惱,宋燁修笑了笑,道:“好了,溫泉就在前麵,裏麵已經有人候著了,快去洗洗吧。”
她呆在蛋裏麵,一路上跟著他們,也沒有要求要抱抱,甚至在朱邪玉麟抬腳、假意忽略它往後院走的時候,也隻是頓了頓,然後轉個方向,往牆角滾去。
嚶!朱邪玉麟心中淚流滿麵——如此囧萌的家夥,她怎麼忍心再戲弄喲!
宋燁修一轉身離開,朱邪玉麟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上前一把將蛋抱起來,親了兩下,笑眯眯地抱著它往溫泉邊上走去了。
泡過溫泉之後,朱邪玉麟身上裹著一條雪白的浴巾躺在溫泉邊上的竹椅上,而蛋的下半部也被包上了一個薄薄的紗巾,放在另一條小小的竹椅上。
乍一看,兩人還真有點母子相。
朱邪玉麟看了眼跪在溫泉邊上的小樹叢中的侍女們,輕歎一聲,伸手去逗弄她:“喂,你幹嘛要那麼粗暴地去傷害人家一個小孩子啊?”
她在竹椅上哼哼唧唧地滾來滾去,像是還在生氣,忽然從竹椅上掉落,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朱邪玉麟嚇了一跳,趕緊跳下椅子,轉過去一看,就見那顆白胖胖的蛋伸出好多光亮的觸須,正從地上撿起小小的蛋殼碎片,一點一點蓋回去。
朱邪玉麟哭笑不得:“你這個樣子,隨便什麼時候出來都可以吧?”
她背過身去,不理她。
朱邪玉麟無奈,蹲下來,動作輕柔地將它抱起來:“讓我猜猜,你在蛋殼裏還能有觸須,就說明你的本體一定不是什麼毛茸茸的可愛小家夥。”
這麼說的時候,朱邪玉麟明顯感覺到手中的蛋殼僵硬了一下,還真是蠻神奇的體驗呢。
也許察覺到朱邪玉麟的壞心思,她將一條觸手調轉過來,不輕不重地在朱邪玉麟手背上抽了一下,不過並沒有用上毒。
朱邪玉麟看了眼什麼痕跡都沒有留下的手背,笑著坐回竹椅上,隨手從一旁的小圓桌上拿了塊糕點,咬了一口,道:“你到底在害怕什麼啊?”
她卻沒有回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