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最好的時代,這是個最壞的時代。
這才是她能夠感受鮮活生命力的時代。
朱邪玉麟輕歎了一口氣,抬手覆上古魯沙耶的手背,笑道:“帶我去看看這個世界吧——去看看由你一手創造出來的世界。”
頭一次被女子這樣對待,古魯沙耶不期然紅了臉,隻是這個鐵血的帝王很快就恢複過來,從喉嚨中發出兩聲低沉的笑聲,視線掃過暮雲卿還扣在朱邪玉麟肩膀上的手,一甩衣袍,站起來,抬腳就往外走:“本王讓宮人去準備,明日出發。這位神靈,你要真有什麼事,最好在今天說完——本王怕明天,神使就沒那個時間和精力理睬你了。”
這話說得誅心——朱邪玉麟麵對著眉目隱怒的暮雲卿,心中叫苦不迭。
臭小子你胡說什麼呢?老娘就算再怎麼饑渴也不會對小孩子出手好嗎!
朱邪玉麟對這句話是深以為然,因此在走出陰影的時候,她還特意轉頭,對古魯沙耶笑了笑。
朱邪玉麟頂著青煙的殼子,本來就是一副傾國傾城的樣貌,再加上澄澈如水波的陽光照耀下,笑容耀眼得幾乎能發出光來。
古魯沙耶那一下子,頗能體察出色令智昏的味道。
隻是在這個笑容之後,朱邪玉麟就沒有和古魯沙耶再有什麼與眾不同的互動了。
因為走出陰影之後,古魯沙耶就被古魯沙姆拉著到一邊,而朱邪玉麟,則被暮雲卿給扣住了。
“你們在角落待了挺久的。”
朱邪玉麟眨了眨眼睛,她知道暮雲卿想說什麼,但是她不耐煩這種拐彎抹角的提問方式,因此隻是聳了聳肩,裝作沒聽懂的樣子。
暮雲卿眉頭微皺,顯然對於朱邪玉麟的態度很不滿意。
隻是下一刻,古魯沙耶就上了駟馬並架的馬車,站在高高的車轍上,他俯下身對著朱邪玉麟伸出手,英俊得堪稱淩厲的麵容上淺淺地勾著一抹笑容,就像是朝露在初升的太陽下那般,模糊得讓人有些心驚膽戰。
這個男人,是曆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王”,是整個奴隸時代中,唯一一個不畏懼神權、堅定地相信“人”自身的力量的帝王。
作為一個現代人,朱邪玉麟知道要達到這一點有多麼不容易,現在還不是古魯沙耶的權勢達到頂峰的時候,所以他根本不能強勢拒絕暮雲卿的要求。
要知道,現在的暮雲卿,和當年的暮家祖先印主一樣,在整個大陸上,已經有了所有神靈——如果真的有這種物種的話——都難以望其項背的威望。
古魯沙耶還不夠強……
朱邪玉麟的視線再次掃過古魯沙姆的身上,小心地、無聲地輕歎了一口氣。
然後在一群宮人的簇擁和保護下,朱邪玉麟以及暮雲卿分別上了車。
這個時候的馬車有點類似秦漢時期的戰車,但是經過改裝,頭頂上支了一個帳篷一樣的東西,車內安置了兩個軟墊椅子,方便車上的人坐下休息。
古魯沙耶和朱邪玉麟在一輛馬車中,暮雲卿不知道出於什麼心態,上了古魯沙姆的那輛馬車,由於道路還在擴建中,兩輛主要的馬車還是一前一後走著。
看著前麵的護衛隊走起,朱邪玉麟靠著欄杆放眼看四周的場景。
怎麼說呢,從醒來到現在,她並不是沒有看過這個世界是什麼樣子——別忘了,她的腦中不知道為什麼還形成了一個類似作弊器一樣的立體地圖呢。
但是,朱邪玉麟發現,在腦海中呈現出來的東西,和親眼所見的,並不相同。
起碼,在馬車上,看著在陽光下招搖著的滿山野花和高大喬木,聞著空氣中若隱若現的清香味道,這種感覺簡直難以言說。
更何況……朱邪玉麟歪了歪腦袋,看著身邊的英俊男子,笑道:“你出巡都是這個樣子的?”
沒有百姓夾道歡迎,沒有百官朝拜,就這樣一隊護衛隊,兩輛馬車,輕裝簡新地上路了?倒是不像開天辟地第一帝王的架勢。
古魯沙耶隻是挑了挑眉毛:“不然要什麼樣子?我可不是你們這些神靈。”
朱邪玉麟眨了眨眼睛,她這次是真的沒聽懂:“啊?”
古魯沙耶輕笑一聲,顯然覺得自己主動跳坑的朱邪玉麟很有些意思,一字一頓地吐出三個字:“閑、得、慌。”
朱邪玉麟瞬間被噎地不知道怎麼開口。
怎麼說呢,朱邪玉麟覺得自己算是個蠻堅定的無神論者,但既然魂穿這種事都能發生了,誰知道神靈這種東西是真的存在還是純粹杜撰?
再說了,當萬民每日祈求的時候,神靈的數目再多,又如何能顧得過來?既然拚死拚說都會讓某些人訴說不公,還不如負手而立,什麼都不做。
無為,方能無不為。
在進入青煙的殼子之後,朱邪玉麟倒是學了一些黃老之學,心中對於老莊一派的學說,還是很有些認同的。
畢竟任誰拚搏小半生,一睜眼卻全都顛覆,都不會無動於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