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歐陽皓月雖然神通廣大,但畢竟他在西北來說,屬於外人的那種行列,雖然大家因為暮雲卿的關係對他照顧有加,但實際上,整個西北的人對於外來者還是很排斥、很戒備的。
這種戒備有可能是因為他們常年生活在這裏、對於外麵的世界不了解,因為恐懼而產生;還有一種,則是完全因為對方做了虧心事,不敢麵對他,才會排斥戒備。
當時歐陽皓月的情況屬於第一種,要不是有暮雲卿帶著,整個西北他不能去的地方恐怕會相當多,多到他隻來西北一次,就不會想要來西北第二次。
隻是饒是他這樣勉強算是在西北經驗豐富的人,都找不到進入那個荒漠中心神秘莫測的客棧的路線,這個從來都沒有來過西北的青年是如何知道的?
那領頭的青年完全沒有想到自己堪稱掏心掏肺的一番話竟然引來的是歐陽皓月這樣懷疑猜忌的對待,一時間臉色也有些不好看。
隻不過歐陽皓月向來被人寵慣了,除非是他放在心上的人冷了臉色,否則他才不會在意別人是怎樣的心思呢,幹脆就當做沒看到,追問了一句:“你是怎麼知道路的?”
那青年沉默半晌,一臉被氣得不行但還要強自按耐的模樣,冷冷道:“我有暮雲卿留下的東西作為指引。”
歐陽皓月眉頭微皺:“你有?也就是說,一年前暮雲卿進入暮家墓葬群的時候,就已經將東西給你了?”
那青年沉默著點了點頭。
歐陽皓月嗤笑一聲,斜眼看著他,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個不入流的跳梁小醜:“你在開玩笑嗎——要是在一年前你就拿到了東西,他一定會跟你說為什麼要留下這個東西,也會提前告知你暮家要沒落的未來。而你,既然拿了暮雲卿給的東西,也就是說,你是認同他的想法的……”
頓了頓,看著那青年瞬間睜大的眼睛,歐陽皓月不無惡意地笑了笑,道:“以你們暮家人的個性,竟然不會動用各種可能的力量來避免這一次的覆滅,實在是讓人難以相信啊。”
那青年皺眉低下頭去,顯然在謊言被拆穿之後,並不想繼續和歐陽皓月交流。
歐陽皓月微微挑眉,轉頭看向身後的一群青年男女,優雅清亮的聲音在荒漠呼嘯的夜風中被吹出去很遠,帶上了些難以言喻的悠長意味,仿佛雲散之後旖旎的白線:“你們……當我還願意庇護你們嗎?”
暮家的一眾青年原本還沉浸在歐陽皓月驚為天人的側臉之中,但聽清楚歐陽皓月說的是什麼之後,一個個都露出了驚恐的表情,一時間,各種哀求、指責混雜在一起,誰也聽不清誰的聲音。
輕歎一聲,歐陽皓月擺了擺手,頗有些遺憾,道:“我很想成為你們的庇護者——在之前遇到你們的時候,我就知道,你們若是沒有人保護著,估計都走不出這一片沙漠,更別提將東西親手交到暮雲卿手中了。”
那青年麵上帶出屈辱的神情。
暮家雖說被抄家滅族了,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更何況暮家在曆史的洪流中已經屹立不倒了千百年,單憑一個鬱竹正是絕對不可能將暮家的勢力連根拔起的。
隻不過鬱竹正此番舉動,卻也是大大傷了暮家的根基,讓他們在短時間內,不可能聚集起很得用的勢力。
也正因為如此,本應該享受著青年才俊天生富貴的暮家青年一代,就連逃亡,都隻能帶上一兩個最是貼身的護衛。
而這些護衛,也在他們逃亡的途中,曆經了好幾次的山賊、黑店、難以抗拒的天災,消耗得差不多了。
在遇見歐陽皓月之前,暮家青年一代更是從一眾囂張得難以言說的沙匪手下逃了出來,折損了一行人之中僅剩的兩個護衛,這會兒當真是惶惶如喪家之犬。
歐陽皓月站在柔軟而冰冷的沙子上,看著一眾在他的目光之下沉默著、惶恐著,卻還不忘算計著的暮家青年一代的眾人,嘴角微微上挑,形成一個相當冰冷的弧度。
這些暮家人從小養尊處優,雖然每一個身上都背負著家族興衰的命運,也都算是將門虎子,隻不過這些人終究沒有上過戰場,沒有真正曆經血與火的洗禮,自然不可能從嚴酷的環境之下成長起來。
就他歐陽皓月眼前的這些暮家青年一代,根本不足畏懼。
歐陽皓月在這一刻才恍惚明白,暮雲卿要保留的根本不是這些暮家的青年一代,而是這些正年富力強的青年一代所擁有的東西。
他們身上暮家的血脈都是最純正的,也正值生育的好年紀。當這些暮家青年一代在暮雲卿安排的地方安頓下來,就能很快生育出帶有純正暮家血統的嬰孩。
相信在暮雲卿的武力鎮壓和手腕控製之下,這些青年一代可能終其一生都見不到自己的孩子幾次麵——暮雲卿會將這些嬰孩接到自己身邊來,親自撫養、親自教導,最終會培育出傳承了真正暮家意誌和暮家行為模式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