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想想也是，站有站姿坐有坐相，就連吃飯睡覺都有規定好的規矩和舉止，這樣的生活若隻是短時間內過一下，或許還沒有什麼問題，但要是在這樣無處不在的條條框框中國一輩子……
朱邪玉麟沒忍住，打了個寒戰，莫名想起了——“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變態”之類的句子。
蘇溯越一直觀察著朱邪玉麟的神情，大致也知道朱邪玉麟想到了什麼，輕笑一聲，道：“但是鬱氏皇朝，卻和別的朝代不一樣。”
朱邪玉麟恍惚記得，鬱氏這一支，在曆史上存在的時間很久了。
也就是說，就算他們的祖先出生不算很高貴，經過曆代宗嗣的彌補和修煉，在時間的沉澱之下，也形成了一種雍容大氣的家風。
能夠曆經千年而不倒，最後還成立了自己的王朝，並且王朝曆經兩百年還存在著……不得不說，鬱氏的子孫將這種貴族和皇族的營生做的很好。
蘇溯越淡淡道：“這樣的家族，他們遵守禮儀，並不僅僅是為了莊嚴持重，更重要的，是要讓子孫後代在言行舉止之中，感受到自身的尊貴大氣、以及唯我獨尊的自信。”
朱邪玉麟有點明白了。
一個有著這種自信的家族，是絕不會委屈自己、去遵守那什麼華而不實的禮儀的。
蘇溯越淡淡道：“你娘，因為她的出身，你的外婆在教養她的時候特別用心……”
朱邪玉麟眨了眨眼睛，有點不太確定：“娘的出身不好，外婆還能教養她得特別用心？”
蘇溯越被朱邪玉麟打斷了話，也沒有不高興，隻是笑笑，眼神之中充滿了懷念：“每個人都這麼認為，就連當年你的母親在懂事之後，你外婆親口告訴她她的身世，你母親也問了這個問題。”
朱邪玉麟沒有說話，就看著蘇溯越，等著他感慨完了繼續給她解釋。
蘇溯越淡淡道：“可是不管怎麼說，當年那件事錯在大人，關一個孩子什麼事呢？更何況，皇家的女子，在他們成年之後，能為皇室帶來的利益，可是要比當時就去計較他們的身世帶來的利益要大得多啊。”
朱邪玉麟了然，同時心中也有些悲涼。
這就是這個時代女子的人生軌跡。
出生在平民家中，父母疼愛你也就罷了，若是沒有天災人禍，說不得一生也能順順遂遂平平淡淡地過去，那也是一種幸福。
但是身在皇家，就算是父母寵著你，但這種寵愛，有多少是看在日後你能夠為家族、為皇權帶來利益的前提下呢？
像公主殿下這種情況，在鬱竹正沒有女兒的情況下，整個處月部就她一個有著公主身份的皇家女子，但即使這樣，公主殿下心中又會開心多少呢？
幼年的時候，皇後娘娘將公主殿下的真實身世告訴了她，從來都沒有想過，背負著這樣一種壓力的公主殿下是否能夠承受得起。
可是，因為皇後娘娘對公主殿下的寵愛，或者還有維護，讓公主殿下連生出一絲對皇後娘娘的痛恨之心都會被自己的良知譴責。
朱邪玉麟心中冷笑，或許當年皇後娘娘願意對公主殿下這麼好，並不隻是帶著贖罪的心理，或者她就是想借此來操控公主殿下呢？
蘇溯越顯然和朱邪玉麟有著一樣的想法，見朱邪玉麟露出他想看見的神情，眼中的滿意再也掩藏不住，抬手，摸了摸朱邪玉麟的腦袋，道：“過去的事情，我們就不要說了。”
朱邪玉麟點點頭，這些事情說一遍都是對公主殿下的傷害，朱邪玉麟這個為人子女的，自然要多為父母想一想。
蘇溯越對朱邪玉麟越發滿意——如果說之前，蘇溯越將朱邪玉麟帶在身邊教養，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為了用朱邪玉麟來討公主殿下的歡心，那麼現在，蘇溯越對於朱邪玉麟，是真身有了對待自己的孩子的感情。
頓了頓，蘇溯越道：“不得不說，鬱氏皇族將這種雍容大氣和禮儀端莊結合到了極致，就這一點來說，黎國的皇族是比不上他們的。”
看著朱邪玉麟略帶疑惑的目光，蘇溯越舉了個例子，道：“美其食、任其服、樂其俗。這三點，你能做到哪一點？”
朱邪玉麟微微張大了嘴，本想說自己哪一點都能做到，但看著蘇溯越眼中帶著的調侃，忽然謹慎了一把：“我……應該能做到一點——美其食……吧。”
蘇溯越忍不住輕笑了一聲，點了點朱邪玉麟的額頭，道：“你不能。你的飲食習慣說不得是沒有禮儀，但是你在遵守這些禮儀的時候，心中所想，並不是能夠讓你愉悅的東西。”
朱邪玉麟眨了眨眼睛，沒有搭話。
蘇溯越繼續道：“你娘就能夠做到，在遵守特定禮儀的時候，內心是完全沉浸在裏麵的，在那種繁複的需求之中，讓自己也得到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