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漆黑
刹那間，眉頭舒展，瞳孔無限放大，眼前頓時一片漆黑，水慕卿隻感覺到胸口仿佛被一股極為強大的力量淩空穿過，等她反應過來時尚宸君已經站在她身後，雙手緊握著她的雙肩。
怎麼會？不可能！
腦海中隻有這一個念頭，似不肯相信，她抬起手來顫抖不已地揉了揉雙眼再慢慢睜開——沒變！什麼都沒變！
她安靜地躺著，額頭上的傷口血漬還未完全幹涸，顴骨處的淤青明顯刺眼。她安靜地躺著，隻如睡著了一般，長長的睫毛乖順地垂著，像兩片飄零的羽毛終於得以棲息。
水慕卿掙紮著離開了尚宸君的支撐，更加靠近了些，然後伸出手，輕輕撫摸她的臉。她可以感受到，她臉上每一寸細膩的皮膚還留有溫度，從她的指肚傳入神經。水慕卿忽感欣喜，不由得輕輕拍了拍她的臉，“別鬧了，你的假裝被我識破了。快起來，快起來去上課，小朋友還等著你呢，快起來。”
“慕卿……”身後的尚宸君眉頭緊蹙，不忍看她這個樣子，卻也不知如何是好。
“快起來，嘉佳想要見你，不要再假裝了，先起來，好不好？我們去畫坊，好不好？我們回去，好不好？你怎麼了？怎麼不回答我呢？是不是生病了？嚴不嚴重？哪裏有沒有疼？有沒有疼？告訴我哪裏疼！”
“慕卿……”他上前，伸手去拉她，不想竟被她甩落。他還想說什麼時，幾名護士進來了。
“尚先生，時間差不多了，我們需要先把死者送到太平間去。”說完，她們走上前，再次將白色布單拉起蓋住岑若初。
呆愕中的水慕卿在看到這一幕後，如同受了魔咒般頓時發作起來，“不！你們不能碰她！你們不能帶她走！她身上還有溫度！你們不能帶她走！”
尚宸君麵容悲沉，從身後將她緊緊抱住，以便醫院的工作順利進行。
“不，不可以這樣！你們不能帶她走，她還有溫度，你們不要帶她走！”
“慕卿！”
終於招架不住她的拳打腳踢，尚宸君鬆開了她。看著她踉蹌追跑的背影，除了心痛，他似乎無力做什麼能幫她緩解心頭悲痛的事。
水慕卿追上推車，死死地拽著車子，不讓護士推它到那冰冷陰森的地方。
“她還有溫度！她還有體溫！你們摸一摸！她還有溫度！你們摸一摸！她還有溫度啊！你們不能就這樣帶她走！你們不能這樣！”
醫院的樓道間不消片刻便被堵得水泄不通，圍觀的人們都為這情景惻然。護士們解不開水慕卿緊抓的手，隻好放棄，於是她迅速撲到岑若初身上，緊緊抱著她，小聲嘀咕。
“她隻是生病了，需要休息，等她休息好了就會醒來，她會睜開眼，會跟我回去的！沒事了，我們回去，你隻是在跟我開玩笑，是不是？你不會跟她們走的，對不對？你要跟我離開這個地方，跟我去畫坊，對不對？”
無可奈何，其中一名護士隻好折回急救室門口請尚宸君幫忙。
尚宸君走到她身後，閉上眼深呼吸一口氣，微微俯身在她耳旁低聲道，“讓她走吧。”
“不不不！”水慕卿連連搖頭，更加謹慎地抱著岑若初，“她要跟我回去，我們要一起回畫坊呢，怎麼能讓她跟別人走了？不能讓她跟別人走的。”
暗暗沉下氣，尚宸君握住她的肩，“若初已經死了，放她走吧。”
水慕卿霎時沒了聲響，原先堅定的雙眼漸漸渙散，緊蹙的眉頭微微顫動。
尚宸君扶起她，護士終於可以順利地推開車。
水慕卿呆滯無神地站在原地，任由尚宸君扶著雙肩，眼神空洞無光，雙眼雙眉都低垂著，宛如正在看什麼東西看得出神。不知過了多久，漸漸地，她的喉嚨發出些許微不可查的聲響，如哽咽般斷斷續續。
尚宸君始終緊握著她的雙肩，眉頭緊蹙滿心擔憂地注視著她每一個細微的變化。
“慕卿……”
聽聞呼喚，水慕卿總算有了反應。她微微側臉，下一秒，眉頭猛然緊皺，如一個死結緊揪著難以割舍的悲痛，她仰起頭哭喊。
僅一聲，她隻發出一聲便暈厥過去。
“慕卿！慕卿！”尚宸君手忙腳亂，騰空抱起暈厥的水慕卿大喊，“醫生！醫生！”
不知昏睡了多久，當水慕卿再度睜開眼時，眼前一片陌生景象，從模糊漸漸變得清晰。轉移視線，尚宸君映入眼簾。
她微啟雙唇，卻因咽喉幹澀隻能微弱地發聲，“宸君。”
“我在。”一直寸步不離的尚宸君急忙回應，渴望她醒來，又懼怕她醒來。
她掙紮著要坐起來，他連忙伸出手相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