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我隻想看看她
水慕卿微微低下頭。
仲善翔對水慕卿的好岑媽媽是看在眼裏感動在心裏,可她從岑若初那也或多或少地聽說了一些水慕卿和尚宸君的事,盡管岑若初也曾說過仲善翔對水慕卿的感情,然而感情的事不是光靠付出就會有收獲的。
感情,尤其是愛情,本來就是一種沒有安寧的勞苦和沒有勞苦的安寧。
瞧見默然的水慕卿,岑媽媽笑著化開低沉的氛圍,道:“我也說等明天換了病房後再出來,可慕卿偏是不肯,說什麼再不出來透透氣,她不生鏽也該發黴了。”
仲善翔始終微笑著凝視輪椅上低首的水慕卿,那笑意仿佛已經凝結在唇角,如天空永不會褪去的藍。他在紫藤架下的長石椅坐下,語氣略帶埋怨,“不趁著現在身體舒服一些好好睡一會兒,到了夜裏又要疼醒,想睡都睡不好。”
“可不是嗎?”岑媽媽笑著打趣,“我也這麼跟她說,她還有她的道理,說什麼躺了十多天了,早就睡夠了。”
“你呀!”他寵溺地斥責,伸出手把她被風吹亂的發順了順。
驀地,水慕卿仰起頭,明亮的眼底沒有半分淚水的痕跡,不馴地眨了眨眼,“本來就是!讓你躺上十天半個月試試,恐怕到時你連怎麼走路都忘了!”
仲善翔怔了怔,剛剛她那個樣子,雖然聲音依然沙啞,然而恍惚間好像回到了高中的校園。那裏,有茂盛的紫藤花;那時,她習於用這樣的神態語氣跟他說話。
岑媽媽被她這嬌凶的模樣惹笑了,“你看,根本說不過她!”
仲善翔唇角的笑更深厚,側過臉對岑媽媽說:“阿姨,能不能讓我單獨跟慕卿說幾句話?”
微怔片刻,岑媽媽僵硬地笑了笑,點頭離開了。
夕陽已將大半個身子沉入地平線,半片輝芒反而顯得更加炫麗奪目。紫色的花束,翠綠的葉子,金紅的光芒,無一不透著暖洋洋的氣息。
仲善翔移到她正對麵坐下。金紅色的夕芒在他的背發生反射,一道道光亮散發而出。他緊緊地凝視她。
麵色依舊蒼白沒有太大轉變,似乎是因為這層光輝,她的臉上泛著淺淺粉紅,黑如瑪瑙的眼照映得頗為清亮,近乎透澈。晚風吹過,垂在臉頰兩側的黑發在飄動中搖晃出醉人的色彩。
彎著的唇角漸漸拉平,仲善翔起身,在她跟前半蹲下。
“慕卿,等你複原了就跟我回去,讓我來照顧你,保護你,絕對不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好嗎?”
水慕卿全然怔愕,澄澈的雙眸熠光閃爍,晚風再次掀起她的發卻拂不動她靜淡如秋潭的神情。
一眨不眨凝視著水慕卿的仲善翔在長時間的沉默之後,微不可察地牽動嘴角,嬉笑猛然湧入眸內,遮蓋了認真,刻意大聲哀歎,坐回長石椅上,“還好我隻是隨便問問,沒有帶戒指求婚,否則就這樣被沉默拒絕了,那我豈不糗大了?”
他垂下幽黑的睫毛遮住眼底的黯淡蕭然,臉上露出暗自慶幸的竊喜。
水慕卿亦暗暗舒了口氣。
他的坦然直接總是讓她無從招架,更讓她莫名心疼。
短時靜默過後,仲善翔握起她擱在薄被上的雙手,“你現在什麼都不要想,安安心心把身體養好,其他事情時間會慢慢衝淡改變的。”他起身,微彎著腰,柔和地在她額頭落下一吻,“答應我,千萬不可以再發生這樣的事,不可以再讓我心驚膽戰。”
悄然呼出一氣,她抬起濃密的長睫,眼底泛著粼粼微光,“你放心,經過這場災劫,我會比任何時候,比任何人都珍惜自己的生命。”
仲善翔微笑著坐下,“映真說,最近有點忙,她明天早上會來看你。”
“映真?”這個名字,這個人仿佛已經很久沒有提起,好像消失到了地的盡頭。
“嗯。自從你醒來之後,她還沒有看過你。”瞧著水慕卿一臉的茫然,他微笑著接著說,“你出事後沒多久她就回來了,你昏迷期間,她也在。為了你,她可沒少擔心。”
往事一一浮上心頭,或好或壞都已過去,還有什麼值得介懷計較一輩子?如果沒有這次死亡較量,那份“自己一開始就錯的離譜”的責念定然強占認知,不過此時此刻,生命得以繼續已是莫大恩賜。
水慕卿淡然淺莞,“那你告訴她,探望病人可不許空手而來。”
聞此言,仲善翔亦莞爾,認真問道:“你都放下了?”
“放下什麼?我什麼都沒拿。”她蒼白的臉上透著一股純淨的光。
似有沉思地點點頭,他忽又小心翼翼地問:“那……宛若呢?你也放下了嗎?”
臉上眼底的光黯然褪去,她呆呆愣住。
“慕卿?”
收起思緒,她淡淡地彎起唇角,點頭道:“放下了。”忽而她眯起了眼,瞳孔浮上不悅,“她人呢?我差一點就要死掉了,她都不來看看我嗎?我都不生她氣了,還真沒看出來,原來她這麼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