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蘇家沒好貨(五)
“是我的錯,是我的錯,這不,聽說親家是學者,想著肯定喜歡大紅袍,毛尖之類的,我就一粗人,也不懂得品出個一三五,不如借花獻佛,幫這些茶葉找個知音。”
要說蘇秉年真不愧是商場驕子,不過是三兩下,就把木爸爸的脾氣摸清了。
“我不稀罕......”
木爸爸的臉色微變。
“好了,老頭子,來者是客,還是先請人進來坐吧。”木媽媽鬆開擰他腰的手,心說,自己的女兒那就是九頭牛都拉不會了,隻認死理,就認定了蘇君睿那孩子。
木媽媽其實心裏一直糾結著,一方麵希望自己的好友在天之靈見到孩子成長的不錯,應是很欣慰,一邊又糾結著把自己的女兒嫁給蘇君睿,又怕她將來吃虧,可同樣,她也真的希望蘇君睿如他所表現出來的一樣,希望他是真心疼愛自己的女兒。
木家,客廳。
蘇秉年打量了一番木家,不愧是書香門第,一進木家的門,他就覺得自己渾身都是銅臭味了。
無論是凸窗邊擺著的圍棋桌,還是黃花梨木做的書櫃式間斷,以前,帶著些古韻的窗簾,整個屋子裏都彌漫著茶香,細細品味還能嚐出裏頭混著的點墨香。
蘇秉年一直以來,心裏有些說不上來的煩燥,這種燥性給他帶來的後果就是經常性失眠,而就在剛才,他的心底深處湧現出一股陌生的熟悉感。
記憶最深處不知名的角落裏,似乎有些記憶片斷與眼前的場景重疊,隻是家具是老式的五鬥櫃,上麵放著台棕色的鴻運扇,他記起來了,那風扇是他剛下海撈金時,從南邊帶回來的。
那是個叫百佳的老牌子了。
他記起來了,他已去世的前妻,總喜歡穿一件米黃色的絲綢長衫,衣領的左右有兩根長帶子,她總是用她纖長的手指很靈巧的打個漂亮的蝴蝶結,而一頭濃黑的卷發輕輕的披散在腦後,一低頭淺笑,是那樣的不勝嬌柔。
他最近常常在想,為什麼以前不懂得珍惜,想多了,就覺得自己那時候年輕氣盛,對於曹淑華的溫柔並沒有珍惜,而是愛上了一隻狐狸精,孫雅安也很溫柔、體貼,但她的神情,態度,總是能輕易的激起自己的保護欲。
他現在才明白,他的前妻曹淑華不是不需要自己的關心,而是因為她更堅強。
記憶中,曹淑結總喜歡從在鴻運扇邊上,一邊批作業一邊看著調戲的蘇君睿在地上爬來爬去。
那個年代是沒有學步車的,最多,也就是有那種鐵架子作的三輪車,挺結實也不貴,更是能騎到五六歲也不見散架。
蘇秉年坐在沙發上,接過木媽媽為他沏的熱茶。
“喝一杯吧,暖和一下,放心,這個薑是我自己在陽台種的,掏碎了用鹽醃的。”
他低頭看著手裏的芝麻薑茶,不知為何,他記起來了,那年冬天他準備跟著朋友去南邊做點小生意,臨走前那一天,曹淑華也是給他倆泡了這樣一杯茶。
這是曹淑華老家的習慣,大冬天用這個茶待人,是最客氣不過了。
他那天跟朋友一起扒了綠火車皮,那時候還沒有高鐵,隻有那種悶罐子,他倆為了省錢直接偷偷爬上去的。
“我妻子也喜歡弄這個,好久沒吃到了。”
木媽媽的笑臉有那麼一絲僵硬,隻是礙於麵子,她還是繼續擠著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蘇秉年吃了一口,覺得不是原來那個味道了,他記起來了,曹淑華喜歡吃老薑泡的開水,熱乎乎一大碗,在那結著冰淩的大冬天,一黃薑茶灌進肚裏,他就覺得那日子挺舒服的。
他怎麼就忘了呢?
哦,他還想起來了,第一次坐在煤碳拖箱裏,吹著西北風,就著兩瓶穀酒硬是跟朋友扛到了南邊。
那時候,他還在想著,等到賺了錢,讓自己的婆娘天天能喝上薑湯,讓自己的孩子天天能過上大魚大肉的生活。
再也不用就著每個月領的那百來塊錢,算計著一天割多少肉,一個月能省出多少錢。
蘇秉年繼續沉默著,他怎麼也想不起來,自己什麼時候忘記了這份初衷。
木爸爸的性子很固執,蘇秉年進門後坐在沙發上一直低頭喝著杯子裏的薑茶,而他也不願主動與蘇秉年說話,自顧自的點了一根煙。
木媽媽在一旁橫了他一眼。
木爸爸沒有理會,這是女人的通病,自家男人抽根煙都要叨嘮半天。
他覺得有時候犯賤,要是哪天木媽媽出去一天沒有在耳邊念叨,他就一身難受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