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重,如女子的烏黑的長發,十分隨意地在天際中披散,伸長。同時,看上去又是如此柔軟順滑,有條不紊。在這如墨的夜色中突兀著的一輪冷月發出慘白的光,白日裏看著泥黃的沙子,在夜晚卻顯出極素的白。那些白日裏橫七豎八地躺在沙漠中的屍體,要麼被黃沙掩埋,要麼就是暴露在這慘白的月光與蕭瑟的秋風之下。淨剩尚未腐朽的軍旗與兵器,深深地插入沙中,在被月光照得素白的沙地上拉開長長的幾道影。
在一麵倒戈的軍旗下,躺著一具士兵的屍體。他看上去尚還年輕。約莫隻有十七八歲。他的脖頸中還掛著家人為了保他平安而特意求來的符。手仍是握拳狀。似乎在死去的前一刻還在與敵人拚搏,麵容卻平靜而安詳,沒有任何的痛苦與掙紮。或許,他認為能為國家捐軀是件很榮幸的事。
洛瑛歎了口氣,他的雙眼已經漸漸開始發疼——在他體內的紫眼又不安分了。
可他現在更想馬上回到玉蟾宮,享受那甜靡濃鬱的馝馞。
現在他還剩下多少內力,他不知道,但肯定是不多的。
他回望了一眼遠處的涅槃山,隻希望她一切都好吧。
“噗!”突然,洛瑛隻覺一股氣直衝他的腦海,一口殷紅的血就吐了出來,灑在蒼白的沙地上,立刻又馬上被新吹過來的風沙掩蓋過去。
洛瑛隻覺渾身無力,“咚!”一聲跪在沙地上。
“咳咳……”洛瑛擦了擦嘴角的血,身子實在是難受得很。他支撐著想要爬起來。
“唉,他多年輕!”突然,一個聲音在洛瑛頭頂響起,洛瑛抬起頭,卻見一個藍衣男子正悲憫地望著方才那個年輕士兵的屍體。
“是啊。他還很年輕。如果不是戰爭,他也許還有很多事可以做。”洛瑛幽幽地看著景和,自嘲般地喃喃。
“我說,”頓了頓,洛瑛又道:“可不可以停戰?”
“停戰?”景和諷刺地笑笑:“你在說什麼啊?先出兵的,不是你們嗎?”
“若不是因為蝶眼……”洛瑛恨恨道,“有時候我真恨我自己。”
“居然那麼晚才回來,我還以為你真的不回去了。還讓我特地跑一趟。”景和道。
“我沒有要你過來。”洛瑛看了他一眼,冷冷道。“而且,我也不打算回去。”
“哦?”景和終於有些動容。“真是忠臣。”
“你到底想怎麼樣?”洛瑛蹙眉。
“刷!”隻見洛瑛身後插入黃沙中的軍旗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拔地而起,旗杆朝著洛瑛的後背徑直衝了過來。
“砰!”洛瑛眼中紫光躍動,在他身邊形成一個紫色的半透明光罩,與直衝而來的軍旗發生碰撞,旗杆被彈開數丈之外,狠狠插進沙土之中。
“你什麼意思?”洛瑛漠然道。
“就是這個意思。”景和的目光也變得冷厲起來。“你都已經知道那麼多,而且還有那麼多我蜃城的軍事情報,你覺得我會讓你活著回去見到你們葉國的皇帝麼?”說著,景和伸出手,輕輕揮動,插在沙地上的三把長劍徑自從那沙土中抽出,淩空整整齊齊地挽了個劍花,朝洛瑛飛了過去。
“噗!”洛瑛體內所剩內力不多,他勉強躲過了兩把長劍,洛瑛拚盡自己最後一點內力,躍至半空,隨手抓過一把正在半空浮動的長劍,揮劍抵禦其他兩把劍的攻擊,同時向景和發起進攻。
“你這麼快就急著送死麼?你連你的親生骨肉都未曾見過!”景和大聲道。
“噗!”一聲,殷紅的同時血染上白色與藍色兩件衣衫——一把長劍深深插進洛瑛的腹部,若不是蝶眼護著,自己或許早已命喪黃泉了。本來,他是可以躲過這一劍的。方才景和那句話,竟如此輕易地分了他的神。加之景和之前對他下的毒,內力的衰弱,洛瑛的行動越來越遲緩。
至於景和,一柄長劍狠狠地貫穿了景和的鎖骨,不同的是,貫穿景和鎖骨的長劍是由劍柄先進入的,劍柄不同於劍鋒,劍柄粗大而厚重,被貫穿時所承受的劇痛是被劍鋒貫穿時的百倍。雙方一擊過後,景和便再也忍不住骨頭斷裂的劇痛,一頭栽倒在沙漠上,從肩部滲出的血將沙子染成一片殷紅。
“你怎麼不殺了我?”景和掙紮著再一次站了起來,喘著粗氣問道。
“跟你一樣,隨性做事。”洛瑛擦去嘴角的血,終於也不支倒在地上。
“這一擊過後,恐怕你是沒有力氣了吧?”景和忍著劇痛,顫顫巍巍地站起來,捂著流血不止的傷口。另一隻手隱隱開始發力,打算給他最後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