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瀟淵走到井邊往下望,仍是黑得不見底的景象,葛秋秋早已沒了蹤影。唯有井邊上的那滴未幹的淚水,仿佛在向他證明,方才確實是有一個人,跳了進去。
王瀟淵看著她交給他的那柄拂塵,深深歎了口氣,便也拂袖離開了。
無欲清天,寶光殿。
睜開眼,還是無邊的黑暗。
被刺傷的部位已經好了許多,可以說,其實並不是特別嚴重。當時秋戟刺下去的瞬間,似乎是有意地偏離了要害的位置,刺入了身體的另一處。除了靈力及修為折損了大半之外,也沒有什麼別的損傷。神皇將他帶回來之後,給自己輸了許多聖氣,加之寶光殿神藥妙元丹,數日的清修療養,傷口已經沒什麼大礙,隻不過偶爾還是會隱隱作痛。
但這眼睛,怕是猴年馬月才能好的了了。
意無晴結束了今日的冥思,下意識想開口叫人給他奉茶。嘴唇微張,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是了,君寂滅已除,但寶光殿,卻還是隻有他一人。
奉茶的人已經不在了。
清天四殿眾神都平安歸來,但她卻沒有回來。
無奈,意無晴隻能自己去找茶喝。
他還忘了一點,原本他才沒有那麼喜歡喝茶。
隻是因為,他擔心她一人過於無聊,故意找點事情讓她做罷了。
每一次喊她奉茶,都是見她無聊,而不是自己真的想喝。
使喚著使喚著,便成習慣了。即使不想喝,也會讓她過來奉茶。
意無晴扶著身邊的煉丹爐,站了起來,隻能靠著自己對殿內構造的記憶,摸索著前進。
原來一向孤高的天君,竟也有如此無助的時候。
好不容易摸到了案上的茶壺和茶杯,意無晴想給自己倒茶,不料,茶水未能對準杯口,滾燙的茶水便淋在了手上,意無晴吃痛一鬆手,茶杯便滾落階下。
“天君!”王瀟淵正好進來,見此情景,忙上前去替他將杯子茶具放好,並扶他在一旁坐下。
“您想喝茶?來,我給您倒。”王瀟淵看不過眼,便給他倒了一杯茶,遞過去。
“多謝。”意無晴輕道。
“天君,您現在身體多有不便,需要有人服侍照顧,不如我遣幾個靈官殿的仙童暫時供您驅遣吧。”王瀟淵擔憂道。
“不必。”意無晴回絕道。“本君喜歡清靜。”
“這。。。。。。”王瀟淵知道一旦他否決的事情,無論怎麼說都說不通,便就此作罷。
“上君,你可知道,她去了何處?”意無晴問。
“釋放魔尊,刺傷天君,自然是少不了罰的。”王瀟淵道。
“她怎麼了?”意無晴一聽,臉色微變,語氣也重了幾分。
“天君放心,神皇隻是罰她重新入輪回投胎而已。”王瀟淵道。“神皇還說,此次您的功體修為折損大半,需加緊修煉恢複,莫要再為其他的事情勞神。這樣或許對您也是一件好事。畢竟秋秋沒有死,她隻是去過原本就該屬於她的生活。”
“原本的生活?”意無晴輕輕搖搖頭,語氣突然變得決絕。“她原本的生活,就是應該在寶光殿,在本君身邊!”
“天君息怒。”第一次見意無晴慍怒,王瀟淵也是吃了一驚,忙從袖中拿出那柄拂塵,放在意無晴手裏。
“這是。。。。。。”意無晴愣了一下。
“她在跳入輪回井之前交給我的,讓我交給您。”王瀟淵道。“一入輪回井,便忘卻前塵,墜入五道,轉世輪回。待她轉世,必是不會記得您,大概是怕您忘了她,便讓我將這個轉交給您。”頓了頓,王瀟淵又道:“這也是她那個時候身上唯一的東西了。”
葛秋秋交代他的事情已經完成,王瀟淵也不好多待,便先告辭了。
“啪!”茶杯掉在地上,茶水灑了一地。意無晴握著那柄拂塵的手開始止不住的顫抖。他將那拂塵抱在懷中,抱得很緊。而於那條蒙著雙眼的白絹之下,竟流出兩行清淚來。
銀華天君哭了。
丹鳳飛來,細傳日下絲綸語。使君歸去。已近沙堤路。風葉露花,秋意濃如許。江天暮。離歌輕舉,愁滿西山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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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上詞引用自宋代向子凐《點絳唇》。